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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28)+番外

樊隐岳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和这些人走得太近。与他们不近时,尽管也有谑笑调侃,毕竟有一层距离隔着,还不至于太无拘束。而近必生熟,熟则生赖,赖皮的赖,这些人缠起人来,脸皮厚到能做鼓,话语噪到可媲锣。

“隐岳,隐岳,你和小北哥学戏,小北哥好歹也算你半个师父,你如此不理不睬,本师父要治你目无尊长之罪……”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樊隐岳飞袖蹁跹,浅吟低唱,将他噪声置若罔闻。

但,美眸妙转,睇到了由远及近的颀长身影时,声儿忽添婉转,颊儿骤染霞色。被眼尖的冥东风察个正着,他睐见来人,眉梢一跳,瞪目道:“不会罢?”

“什么不会?”关峙行到跟前,清俊容颜先向少女释一个温雅笑意,问,“她还有什么学不会的么?”

“她……”冥东风觑了觑那芙蓉面上难掩的娇羞神色,腹中好大一声长叹,道,“纵然都学得会又如何?女人的智慧,往往抵不住一个字的削磨。”

关峙挑眉,“这话怎么说?”

“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你是她的‘先生’,挂师之名,好好教她罢。”冥东风决定暂且退场。他须下去和诸人好生合计合计,这等情形,该如何料理?好不容易,他们合着力、变着法,才把这娃儿变得稍稍活泛些,明亮些,也已然把她当成了妹子在疼爱,若来一场情伤,把那个不温不淡的木人儿又带了回来,岂不白废了他们的一番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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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戏有趣么?”

“比想得有趣。”

“有趣便好,你仅比吉祥大了两岁,还是该多多接触有趣事物的年纪。”

他的口吻与目光,皆含已然习惯了的纵容,她偏不领情,“有趣无趣,与年纪无关罢?我比吉祥更小的时候,也未见过什么有趣物什。反倒是年纪越大,越能体会一些趣味。”

这娃,还是如此执拗呢。他目溢笑意,“方才远远看你,举手投足间居然有东风这位曾唱红了江南几省的第一名伶的五分神韵,实在出我意料。没有想到,你竟连学戏的天分都具备了。”

她抚挲着戏服水袖上的绣纹,覆眸道:“我也只能学我感到有趣的。不像先生,可以包罗万象,广纳百家。”

“非也。”他摇头浅哂,“我也只是拣着自己有兴趣辩识的事物触通而已。”

“所以,先生与隐岳一样,都是随兴而为的人?”

接到少女倏尔眄闪来的清丽眸光,不明所以地,他心神微恍。尚未及厘清这情绪来由,一缯青丝自她云髻滑落,身体多日养就的习性令他走过去,为她挽拢乱发,忘却了适才的失神一刹。

“明日我会开炉为村人炼造明年所用的农具,也会开小炉打一些金银器皿,供南朝放在成衣铺里贩卖,为你打一根发簪如何?”

“为我打么?先生为我打?”男人长指抚上发间之际,红意已爬满耳下颊畔,而他的话,又使芳心怦速趋紊。

“自然是为你打。”他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全不悉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过,我已经多年不打那般精细之物了,若粗糙了,不得嫌弃。”

五日后,关峙将打好的银簪别入她云鬓。彼时,柳拂花潭,波映双影。她两目瞬也不瞬,盯着波影中的他,那个长发欲飞、振衣欲仙、风流蕴藉的清俊男子,暗忖:这个人,不管怎样,总是要得到的,哪怕……

隐十九

“不去。”

“不想去。”

“不想去看戏。”

“今晚需配一个寒症方子……”

今日,关峙不在村里,她早早打算好了在房内研究药理,足不出户的,却硬是被冥东风、向西、南朝、赵北歌三人请到村北戏台前看戏。一再的拒绝,权被当成了过耳闲风。

“隐岳,你一定要细细观赏,这出戏,可是冥东风熬了两个长夜,特地为你写的。”乔三娘四个也来凑这热闹。但加了他们,戏台下,也只有寥寥五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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