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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玉(42)

作者: 枯草再青 阅读记录

柳父一副满脸愁容、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是柳母像是被陈兢说动一般,刚才紧咬嘴唇的强忍悲伤,这会儿就像决堤了一般,用帕子捂住脸抹眼泪地呜咽道:“永贵,~你就和这孩子说了吧~要不然我看他是不会死心的。”陈兢被柳母的一番话弄懵了。

柳父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这才开口道:“陈兢,我实话和你说了吧。现如今柳絮的任何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了。”柳父的这番话让陈兢更诧异了,柳父看着一脸诧异的陈兢,迎着他询问的眼神,像是回答他的疑问一般,“孙家买断了柳絮的身契,她现在是孙家的私奴。”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若是缺钱可以和我说啊,你怎么可以把柳絮卖身为奴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陈兢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疑问,有些愤怒,继而有些悲伤,眼眶里有些泪花,不自觉地靠近柳父用低吼的声音质问他。他不明白,昔日那个告诫自己不要卖身给孙家为奴的柳叔,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将亲生女儿卖入孙家。他更不明白,原来那个待自己这个陌生人都能收养为子的善良柳叔,为何会对亲生女儿如此狠心,让其失去自由,成为别人的私奴任人践踏。

“你以为这是钱的事儿吗?你以为我愿意让自己女儿变成奴隶、任人宰割吗?”本就对女儿充满负罪感的柳永贵,面对陈兢的连番指责,再也忍不住了,不知是为了辩解,还是为了发泄,失态地大声吼道。陈兢面对着这样的柳叔,有些不知所措,颓然地呆立在原地。柳母一直都没说话,只用帕子不住地抹着眼泪。许久,陈兢实在不忍让柳絮面对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命运,于是试探地问柳永贵:“柳叔,要不你去孙家求求情,我出钱把柳絮赎回来,价钱不是问题。”

“孩子啊。这不是钱的问题,若是孙老爷能答应让我赎回柳絮,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思,硬是逼我卖女为奴呢?无非就是看重絮儿,却又担心絮儿不会任由他们摆布,这才想着买断她一辈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孙家是想着将絮儿的生杀大权捏在手里,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啊。”柳永贵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本朝律法严禁掠卖良民为奴。官员知法犯法的,更是罪加一等。我这就去知县处告他。”陈兢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说着便要站起往外走。

没想到柳永贵像被惊吓到一般,连忙摆手阻止,“不可啊,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告到官衙。否则,到时候只怕不止絮儿,我们全家都要没籍为奴啊。”

看着柳叔脸上一阵惶恐又严肃的表情,陈兢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拧着眉头问道:“难不成你有把柄落在孙家手里?”

柳永贵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陈兢搜肠刮肚了半天,以他所学所知,能连坐家人被没籍为奴的基本都是重罪,比如谋反、杀死朝廷命官等。陈兢心里想着:看来柳树落在孙廉正手里的把柄不小;这样一来,就算我有心相帮,柳叔也不一定肯,更何况孙廉正那只老狐狸阴险狡猾、惯有手段,自己很可能也不是对手。眼见既无望娶柳絮,也不能帮其脱离奴籍,陈兢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柳家,连告别的客套话都不曾说。

偏厅内只剩下一直暗自神伤、不停抹泪的柳母,和脸上悲凄惶恐、心情复杂的柳父。

“可惜了!陈兢这孩子挺有出息的,说起来对絮儿也有心。只可惜啊……”柳父轻叹一声后便不再说话,与柳母四目相对,双双摇头惋惜不语。

陈兢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陈母见陈兢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不敢打扰,只能听之任之。陈兢靠在床沿许久,一动不动,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阵苦涩,这种苦涩一直上升,直到让他的喉咙、嘴里都很苦。他心里默默地想着:若说第一次提亲被拒,他还满抱希望,不曾退缩,怀着一股冲劲去投军拼搏,;可是这第二次提亲再被拒,他已经彻底绝望了。其实自从柳絮陪嫁到杭州刺史高家后,因为高刺史居于杭州州衙附近的刺史官邸中,与临安县石镜镇距离较远,他就再没有机会与柳絮在杨家鱼摊“偶遇”了。好几次他因想念柳絮,专门去高家蹲守都未能见着柳絮外出,是以他再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随后,陈兢从床板底下翻出一样东西,那是王丑儿的身份文碟。陈兢注视着这张身份文碟,许久不能平静,一再感叹自己和柳絮、和柳家终是没有缘分。如果陈兢略通文墨的话,或许会感慨“青梅竹马是你,情窦初开是你,只可惜往后余生不是你”这种。但是陈兢只是个武人,只在孙如晦身边当小厮时,学着认读和书写一些常用字,并不通文墨,只能一个劲地感慨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