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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玉(25)

作者: 枯草再青 阅读记录

这么想着,王丑儿便继续向北朝如皋盐场前进。自从断了回杭州柳家的打算后,王丑儿行事越发大胆了些,也不再担心被人会认出他,一路上该住店休息就住店休息,丝毫没有初时当了逃犯的狼狈和心虚。等到了如皋盐场后,各个制盐坊都很忙碌、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王丑儿很顺利地谋到了一份运盐工的活计,“月钱虽少但管吃管住,还不缺盐吃。”管事的人和王丑儿半开玩笑道。王丑儿“恩,嘿嘿”勉强笑着回应了一声。

王丑儿就这样和一堆运盐工一起同吃同住度过一年多的光景,这些运盐工年龄不一,有比王丑儿小的,有和他一般大的,还有比他大和柳叔一般年纪的,甚至比柳叔年纪更大的。后来,王丑儿就跟这帮人一样脸被晒得黝黑,加上制盐时的烟雾缭绕,黝黑的脸上还有种特别的灰。若不是因为听闻陈兢来自杭州临安县,王丑儿也不会刻意与他交好,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连串事情。“那样的话,我可能就一辈子待在如皋盐场当运盐工,也许在当地娶妻生子,也可能一生未能婚娶孤独终老。总归是无法回到杭州,也不会再和柳絮重逢。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我和柳家会紧紧捆绑在一起。”

陈兢与王丑儿年纪相仿,在另一个制盐坊跟着父亲当运盐工。与王丑儿他们不同的是,陈兢父子并不住在盐场的工棚里,而是带着母亲和幼弟在盐场外的村落里赁屋居住。陈兢经常邀请王丑儿去他家吃饭、宿夜,一来二去王丑儿便与陈家人相熟了。后来,陈兢的父亲在睡梦中暴毙,仵作验尸后让他们自行掩埋尸体。于是陈兢让王丑儿帮忙,两人将陈父的尸体用草席裹了,抬至一处山林中随意地埋掉,又简单地立了个墓碑草草了事。一个前日还鲜活的生命,后一日就变成了山林中一个小小的黄土堆。

陈兢生性顽劣、不甘平庸,陈父死后没了管束的他便撺掇着王丑儿一起去贩私盐。陈兢和王丑儿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每天在这盐场里劳作,官府、专营盐商们低价收盐高价卖盐都赚得盆满钵满的,但我们这些辛苦烧盐和运盐的工人辛苦劳作却只能图个温饱。与其和我父亲一生庸碌无为,劳作至死,不如借着熟悉如皋盐场的便利去贩私盐,趁着年轻为了富贵搏一搏。你看怎么样?“末了不忘补充,“我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说这掏心窝子的话。”王丑儿被说动了,想着陈兢清白良民都敢趟贩私盐的浑水,自己一个叛军之后又是在逃犯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应道:“行!既然兄弟你要干这买卖,那我偶就陪你!”

于是,两个十六岁少年就这样踏入了这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私盐贩卖行当。期初两人贩卖的私盐数量少、行事也非常谨慎,并未出过什么差错。早就听闻贩私盐利润丰厚,两人贩盐一年多后数着赚到的银钱才发觉大家所言不虚,王丑儿和陈家的日子过得也越发红火了。

但好景不长,在尝到甜头后,陈兢和王丑儿愈发大胆,贩盐数量变多了,行事也不免有些疏忽。好巧不巧,这一日被缉盐官差抓了个正着。陈兢为了数量不菲的私盐负隅顽抗,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官差包围其中不得脱身,还被官兵用直刀砍伤了。王丑儿见兄弟有难,便撇下盐担,用扁担当武器与官兵缠斗。他先用扁担挡住官差砍来的官配直刀,随后一个迅速的高抬踢腿将官差踹飞,将几人形成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随后便一把背起受伤的陈兢一路狂奔着逃跑。

在甩开官兵追捕后,王丑儿放下陈兢扯下衣服下摆的布料为陈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随后便背着陈兢回到了他家,陈母被一身血的陈兢吓傻了,若不是王丑儿“婶子,快给大兄弟请个郎中”的催促,陈母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虽然请了郎中处理伤口,又开了内服外敷的药,但陈兢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还化了脓,一直昏昏沉沉的,眼见着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少。十几日后,陈兢趁着自己难得清醒的时候,拉着王丑儿说道:“丑儿,这些时日来多谢你了,又要照顾我,还要安抚我母亲和幼弟。我自觉不久于人世,我母亲体弱又是个人善人欺的性格,老家本家人蛮横自私不好相处。我死后还望你能帮我多多照拂母亲和幼弟,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陈兢耗尽力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也没等王丑儿回应,便又昏迷过去再未醒来。

“我家兢儿还是没能熬过去啊。啊……”陈母不到两年的时间先后失去丈夫和儿子,大受打击,不禁悲恸嚎哭,“兢儿啊,你让娘和阿弟往后的日子咋过啊!” 哀嚎过后便也昏死过去了。王丑儿看着这一家人,死的死、晕的晕、幼的幼,心有不忍。于是便手忙脚乱地忙了起来:先是扶着陈母到床边躺下,接着安抚被惊吓的小孩,然后跑到灶旁生疏地生火做饭,末了又将陈兢的尸体用草席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