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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104)

麻绳粗砺, 磨得手腕上的肌肤像是被硬生生刮掉那般疼。

可阿桂仍咬牙忍着,一下下,动作并未放轻减慢。

终于,在她不懈坚持之下, 那麻绳终于被割断了。

手腕刚松开,却又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阿桂心头一紧,连忙将手背到身后,装成还被绑着的样子。

却悄悄将那碎瓷片,捏得更紧。

进来的人,不是吴壮志。

而是,方喻同。

当阿桂看清楚来人时,无尽的欢喜和庆幸漫上心头。

眼圈却也不自觉地红了,眸中沁出流转的水光,趁着如今狼狈纤楚的模样,更多添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方喻同眉眼深沉,弯下腰将她扶起来,喑哑的嗓音仿佛压抑了太多极为浓烈的情绪,而听不出半分往日的少年清润之音。

他说:“阿姐,我来晚了。”

阿桂仿佛傻了一般,眸光盈盈,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任由他扶她站起来。

方喻同目光垂下,落到她皙白瘦削的手腕之上。

如今,那儿多了两条触目惊心的伤痕,是被麻绳磨破了皮之后,露出的粉嫩血肉。

他漆黑瞳眸中不自觉多了几分深深的戾色。

周身仿佛有无形的寒气凛冽,连带着下颌都绷紧了些。

阿桂半倚在他胸口,最是感觉强烈。

望进他幽幽深邃的眼眸里,阿桂不由有些慌乱,忍不住轻轻握住他衣襟唤道:“小同......”

他这眼神,这脸色,她再熟悉不过。

上回见到,是她被人堵在了回家的巷子里。

她才十五岁,头一回遇到那般痴缠的人,自然是有些慌张,不小心在逃跑时磕破了额角。

方喻同知晓后,就是这样盯着她的额角瞧了半晌,然后出了家门。

再不久,就传来了他将人手骨都打断了的消息。

就是拦住她不许她走的那只手。

只是因那人本就无理,大家又都是普通老百姓。

所以并未闹到报官,只私底下解决了这事。

后来,阿桂就再不敢让这种事叫他知道。

这些年她如履薄冰,倒也勉勉强强护得了自己的周全。

只是没想到这吴壮志竟色胆包天到了这个地步。

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将她抢走。

阿桂暗自庆幸,方喻同赶来救了她。

却又怕的是他来救她,怕他看到了这些,怕他闹出些人命关天的事来。

想到这里,阿桂眸底都是忧色。

她葱白指尖紧紧揪住方喻同的衣襟,朝他轻轻摇头。

莫要冲动行事。

方喻同侧过头,微露寒芒的视线从满地狼藉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阿桂担忧又急切的面庞上。

眸光放柔几分,他按住阿桂的肩膀,面色如常,“阿姐放心,我不会再像当年那般冲动了。”

更何况,他也不会让这吴壮志像当年那人那样,只断根手骨就谢了罪。

就算现在打个半死,他也觉得只是便宜了那畜生。

阿桂望进他眸子里。

不知何时,那些浓烈翻涌的情绪都被他藏了起来,只剩无甚表情的漆黑瞳眸。

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听他这样说,明明应该放心。

可心头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颤。

她松开手,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好。”

“阿姐,我们回家。”

方喻同伸出手,正要习惯性地去攥她手腕,才想起她伤着了。

眸光又深了几分。

......

阿桂和方喻同走出这间屋子,才知道方喻同不是单枪匹马来救的她。

晏山长竟也在,城主大人巴睿明笑眯眯站在晏山长身旁,颇有些谄媚讨好的姿态。

不远处,是被官兵们看守着的吴壮志,他低着头,脖子处的肥肉都挤到了一块。

多看他一眼,阿桂心底那几欲作呕的感觉又泛了起来。

她忍不住将手搭在了方喻同胳膊之上,指尖轻轻用力,声音绷得有些紧,“小同。”

方喻同立刻明白了她的不适,朝晏廷和巴睿明说道:“多谢晏山长和巴大人相助,我阿姐惊悸过度,我先带她回家休养,改日再登门拜谢。”

巴睿明轻眯了下眼,下意识看向晏廷,等着他发话。

晏廷的视线从阿桂发白的脸颊上扫过,而后落到方喻同身上,只朗声问了一句话,“我听说,你想退学?”

“没有的事,学生照顾好阿姐,明日便去学院。”方喻同直视前方,从善如流地回道。

阿桂有些讶异地抬眸看他。

只见那双漆黑眼瞳里,无波无澜,像蕴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水。

巴睿明趁机在一旁插话道:“方秀才公中了院试第一,前途无量,又怎会退学呢?我还等着咱们嘉宁城明年又新出一位状元呢!”

方喻同平静地颔首道:“那便盼着巴大人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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