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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此一女(116)

沈芷有一滴泪存在眼角,贺北安的手指要去帮她擦,还没触到,又收了回去。

他俩最终谁都没有说服谁。

贺北安从没被任何人说服过,包括沈芷,有时候他看上去被她说服了,是因为他知道沈芷不可能听他的。他听沈芷的,不是因为她说得多有道理,是因为他心疼她,不想离开她。贺北安记忆里的沈芷霸道又可怜,其实他不搭理她,就没人理她了,可她永远是少你一个也没什么的硬气样子。后来她读了大学,有了新朋友,就更硬气了。

而且他知道,沈芷这样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离了谁都能过。

离了他,就找了周彦,没了周彦,再找王彦李彦,永远有替代品。

“你当年入了股,这么多年也没领分红,公司现在不能做切分,该给你的我会以别的资产给你。明天你过来签个字吧。要不信任我的话,你可以带律师过来。”

“那和我没关系。”突然要和她分钱,她有预感,贺北安这次要真的离开她了。

“和你怎么没关系?我这人打小就讨厌努力,我觉得该是我的不努力也是我的,我顶看不上吭哧吭哧往上爬的人。”怕沈芷不明白,贺北安还给她举了个例子,“就是你这种人。本来大家都正常上课,分数全靠个人的领悟力,你非得吃个饭也要边做题。在深圳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差不多得了,你来找我,要和我一起开店,你为了开店还要打好几份工,我再不是个东西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吃苦。”

贺北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收敛了脸上那点儿自嘲带出来的笑,“如果你不回桉城,我也会找到你,把你该得的那份给你。”

沈芷苦笑:“你如果真想给我,为什么现在才给?不是早就该给我吗?”

“现在也不晚。这么些年不清不楚乱七八糟的,是该做个了断了。”这么多年,贺北安不去找沈芷,不是因为面子,而是因为恐惧。他怕当年喜欢的那个沈芷变了,如果变了,他的一切努力就没了根基。可沈芷看不到他的成功,成功的乐趣也大打折扣。

贺北安觉得生活总是跟他施展幽默感。沈芷回来了,她没怎么变,连争吵都像在重演过去。

她低声问,像在自言自语,一点儿不理直气壮,“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沈芷,选择权仍然在你手里。”

“我不管了,你也别管了行吗?”

表针指向十一点,沈芷能听见表盘上秒针走动的声音。在秒针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之后,贺北安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低头看向沈芷,“以后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沈芷想谢谢他,又谢不出口。

贺北安又说:“你腰现在没大碍,也要注意,我帮你联系了一个搞运动医学的老美,下个月到国内,他会联系你,他的资料和联系方式我明天给你。”

沈芷知道贺北安这是放弃她了。她站在那儿,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皮肤表层不知道有什么在跳,上下牙齿咬在一起,好一会儿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搁往常贺北安会说跟我客气什么。

但现在他说:“离赵航远点儿,他对你没安好心。”

他拿起烟盒,塞外套口袋,“早点儿睡吧,以后也别睡太晚。我用过的东西,你就扔了吧。”

“这是你的房子。”

“归你处理了。”

沈芷说不出话来,两片嘴唇粘在一起。

“要改变注意了,给我打电话。”他因为对这事儿也不抱任何希望,所以语速很快。

门就要关上的时候,沈芷喊了一声:“贺北安。”

他回头,沈芷看见了贺北安眼睛里的那点儿笑,有时候这种笑被称之为希望,很快这希望因为沈芷的话就黯淡下去。

沈芷对贺北安说:“把外套穿上吧,别感冒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

贺北安只穿一件衬衣,外套搭在手肘,他并未披上大衣,反而在说完谢谢后低低说了:“又要下雪了。”

沈芷附和了一声:“是啊,又要下雪了。”

沈芷就站在门口看着,贺北安一直没回头。好久之后,她关上门,跑到窗口,透过玻璃看见一个单穿衬衫的高个男人,人在四四方方的玻璃画框里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见。

第二天果然下雪。

沈芷和贺北安约好下午见面。

上午沈芷依然去工作,自从她的履历被宣扬得人尽皆知,白晶对沈芷的称呼就从“沈姐”变成了“沈老师”,沈芷向来反感电视台逢人就叫老师的传统,她既不喜欢“沈姐”,也不喜欢“沈老师”,不过白晶不想叫她大名,她也懒得纠正第二次。

在她的强烈建议下,新闻变了日播,采编任务变得繁重。白晶并没因此厌恶她的沈老师,反而当面感谢了她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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