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曲(37)

梁阿丑摇摇头，正想开口，忽听侧壁传来人声：“爹，你好些了么？”

“不用你管！”

梁阿丑忽然警觉，道：“这，这屋里是谁？”

“是前番所救的两父子，他们姓郭，只是不是……”

梁阿丑打断道： “姓郭？可是郭守缘先生与郭英郭节群？”

“是是是，看来你与他们有旧交，正好来见过，你老是？”

“老浪子梁阿丑，这位是金闻雪姑娘。”

于是那人便向房中人说了，郭英大惊，出来一看，果是梁阿丑与闻雪，一时又羞又愧，连忙躲避。

梁阿丑上前拦住，笑道：“郭兄弟，你做什么躲我呢？”

郭英长叹一声，便把这近一月以来如何出门、父亲如何被蛇咬、如何身重剧毒不能进退，又如何到了这里的遭遇告知了梁阿丑，梁阿丑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回许兄弟家呢？”

郭英摇头道：“爹他不肯回去，说是舜哥儿命苦，不愿再等了。”

梁阿丑道：“那你知道许兄弟在哪里么？她已去了松江府半月了，哎！”郭英一听，吓得魂飞九天，忙带梁阿丑和闻雪进房，与郭守缘说明情况，郭守缘正披头散发，打坐在榻上，闻听此言，也几乎吐血，对郭英道：“你看看你！还说什么，快些上路去吧。”又问梁阿丑：“你们两位也是去相助舜儿的么？”

梁阿丑笑了笑，道：“你问我们？我们乃是别有所图，不过确与许兄弟有关，到时便知。”

一行四人便辞别了这家人，同到松江城中去，那郭守缘余毒未清，但总算不再责备郭英，进得城里，便雇上马车，不必再行走，到史府附近时，梁阿丑竟目不斜视，径直叫车夫驶过去了。

郭守缘不解，愤然掀开帘子对坐在前面的梁阿丑道：“这就是史家贼子盘踞之地，为何不闻不问？”梁阿丑道：“你不要吵，待会儿就晓得了。”

车子绕了个大圈，才在一间客栈前停住，梁阿丑道：“到了，郭先生，郭兄弟，还有丫头，今晚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天色渐沉，这客栈外头还很是热闹，一片灯火辉煌，梁阿丑看在眼里，默默念叨着：“今夜不来，明夜也会来，总能等到。”将这客栈楼上楼下窥探一番，道：“丫头，我们上楼去，郭兄弟，你们在这下面住。”

闻雪不解其中意，紧随着梁阿丑上楼去，他在靠楼梯口最近的一间停下，打开门，道：“丫头，我在这头，你么，去第三间。”说罢，一头靠在床上。

“我，我不懂……”

“你无需懂得，只要感觉。”闻雪只好离去。

第二日清早，闻雪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得有人叩门：“丫头，快起来，你我出去走走。”闻雪匆匆起身，道：“大叔，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没什么，出去逛逛。”

二日自日出时开始闲行，约莫两个时辰方止，闻雪已是疲得不了，但梁阿丑只是东看看、西看看，她也无心过问什么，便道：“大叔，我委实难行，还是速归吧。”

“好！”不想梁阿丑竟满口答应，只听他复道：“不能让丫头受委屈，我们坐车回去。”

到了客店之中，闻雪稍觉身上松快些，与老浪子辞别，就进了自己屋里来。

一开门，就瞥见屋角处一个人影，她不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几乎叫出口，她忙住了口，关上屋门，难以置信地缓缓行至那个角落。

舜仪靠在墙角，将左臂上一支箭用力拔出，登时血流不止，又把外衣脱了，在手边包裹里拿出药瓶与一卷布，闻雪连忙上前去，从她手里拿过细布，待她将药洒上，便替她包好。

舜仪不说什么，复将一件外衣从包袱里拉出来，套上一只袖子，闻雪道：“我帮你。”

舜仪握住她手，道：“你怎么能到这来，回去，回去吧。”闻雪心中一慌，抽出手道：“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怎么会进来的。”

“这里四面皆被人监视了，你快回去，免得受害。”

闻雪摇摇头道：“似我这样人，活着也没什么出息。”又道：“你怎么会受伤的？”

“这是奸人陷害所致，你不必多问，我立刻也要走了，快走吧。”

闻雪低头不语，替她扣上衣扣，舜仪复将她手握住道：“雪儿，我想对你说句话。”

闻雪不觉身上一颤，舜仪将衣扣解开，又复皆里面一层，然后将闻雪手放进去。

“我是女子，嗐，真是造化弄人，我的父亲，哥哥，皆遭人陷害而死，我如今已二十岁了，师父告诉我，我活不过二十岁，你既已见了你姐姐姐夫，安抚了你母亲尸体，就不要再管我，快走吧。”舜仪说罢，落下眼泪，把头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