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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牌记(103)

作者: 梁仝 阅读记录

“我不会误会自己的妻子。”

“那就是误会我咯?”

“毕竟柿子好端端地结在树上,总有路人贼心不死。”

说到这,两厢才各自转身来,交锋对视。一个悠闲自得一个老谋深算。

梁昭如何也料想不到今朝这番局面。她一点爽感没有,反而局促极了,也不由设想,倘若秦豫健在的话,她们会这样对峙嘛?

把上段感情拖泥带水地牵扯到这段,很懊糟很糟心。

最后还是顾铮先休战,他告辞,但不忘警醒某人什么,“我接下来的话顾先生或许不爱听,可它却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你今天喜欢的梁昭的方方面面,优秀也好独立也罢,连带她哪怕一人生活也衣食无忧的经济水准,无一不是承蒙于我。顾岐安,你记住,没有我顾铮,就没有今天的梁昭。”说话人咄咄逼到顾岐安身前,胜者的姿态,冷冽又高高在上。

后者面无表情,无痕且嫌弃地退开,继而一笑,笑也阵阵摇头,“我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顾岐安:“女人不是你的商品更不是藏品。抱着施恩者或者救世主的态度,下场必定是失去。”

说罢回头招呼门童,送顾铮顾总一程。

临别前,顾岐安说,“顾总可能不知道,我也有过去。到这个岁数了谁都有几段过去有几段经历,人本就是积累与改变的过程。我同样可以说,没有过去人就没有今朝的顾岐安。

所以你这段话,留着自己慰藉自己罢!”

等车子载着冤大头扬长而去,顾岐安才掉过头来,这厢梁昭也恰巧在望他。

灯下美人抱着个奶娃娃,难得地柔美,岁月静好。某人发现她先前拿来挡风的围巾不见了,大概是解下来了,这倒也罢,关键是头发被围巾静电炸毛了。

好端端一头披发,头顶毛躁个鸟窝来。当事人还不自知,大抵以为她美得很。

顿时,顾岐安又好气又好笑,错身而过间,不搭理她,只阴阳怪气,“嗯,可劲看,多看看,当个望夫石还不如现在追出去,车子估计没走远。”

*

人到齐就开席。老爷子撤了评弹,换正经的戏班子上台,夹带私货挑的曲目是名段《武家坡》,因为秋妈爱听。

赵聿生不由开涮好友,“学学,看你家老爷子多会。”

一旁赵太太虽在月内,气血还在调整,倒也气得教训他,“赵聿生!说话注意些行不行?”

赵某人忙不迭把烟换去左手,右手作梳,替她捋头发,人前也毫不避嫌,“生气了?”

说着,就唇贴她额头,亲亲惯惯。

此情此景,梁昭说不歆羡是假,心存向往才是真。她向往这两口子愿意互相低头的模式,更向往赵太太鲜活灵动的性格。

像一簇人间烟火。叫云端上的人甘愿跌进凡尘。

冷漠太久封闭太久,她偶尔也会思凡,想解下枷锁,问题是这第一步始终迈不出去。

台上那王宝钏破瓦寒窑十八载,家书寄去西凉,薛平贵得信急返。夫妻二人武家坡前暌违厮认,物是人非,平贵早已继位为王并迎娶代战公主,恩义尽负却仍要赔诉前情求发妻谅解:

薛平贵(西皮摇板)说什么她为正来你为偏,你我夫妻还在先。孤王有日登宝殿,封你昭阳掌正权。

王宝钏(西皮摇板)谢罢万岁龙恩典,今日才得凤衣穿。

薛平贵(念)平贵离家十八年,

王宝钏(念)受苦受难王宝钏!

幸好丁教授还在院里休养未出席,否则听到这出戏,岂不更酸涩?

顾丁遥也不禁怨怼,“大无语!明明是开心的日子净唱些败兴的戏。”说完去看老二。

后者也兴致缺缺状,只懒慢地斜歪在罗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丁遥丢苹果给他,“这怎么还蔫巴了呢?”

“你作死啊!”

苹果险些砸到头,顾岐安脸一沉,转而,像不经意地过问她,“过年压岁钱可花完了?也没见你穿什么新鲜的衣裳过来。”

丁遥如实作答,“没有。开学期间忙着呢,没时间逛街,我又不敢网购怕买回来不合身。”

顾岐安什么人,当即蔑笑着戳穿,“怕不是忙着追男人?”

“是又怎样,你管我?我敢于大大方方地追求心动你敢吗?”

“追到手再说。追不到手……你看我笑不笑你就完了。”

其实挖苦归挖苦,作为兄长,他当然由衷寄望胞妹开心。

因为丁遥从小就不自信,心里从来有个脓疮:她知道,她是弥合父母裂痕的意外产物。就像那戏文里唱的,平贵要封宝钏为正宫娘娘。仿佛这样,就既往不咎;仿佛她的名字里“顾丁”不分家,就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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