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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神记(79)

“好的好的,客官可有票据在手?”

他递给他一张纸。

那纸是坚韧的白麻纸,折成四折。小陶展开一看,见上面写道:

“凭票会到冯十春九九松江银壹万陆仟两整,言定在嘉庆分号见票无利交还不误,此据。辛卯年三月十三日龙城天顺记”

小陶的笑容不变,却像对付中原最阴险的骗子那样将会票翻来覆去地检查。将票面上的水印、签名、图章、骑fèng看了又看,最后确信会票不假,才道:“冯先生,请稍等。”走入内室。

再出来的时候,接待冯十春的人换成了掌柜陈善。

陈善不动声色地指着会票左页上的一行小字,道:“一万六千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为可靠起见,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先生。冯先生不会责怪我们过于小心罢?”

冯十春咳嗽了一声,知道是自己相貌可疑,道:“当然不会。”

“这票页上写着‘此票务要冯十春亲收银两,倘途中遗失,别人拾得作为废纸。’请问,先生是冯十春本人么?”

“当然是。”

“这上面还有一个绿色图章,冯先生大约不清楚,这是总号要求讨保交付的标记。”陈善又道。

他表示不大明白。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为防他人冒领,冯先生已拟出几个问题事先寄来,要求我们向领款人照单发问。”陈善不紧不慢地道。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请问冯先生表妹的小名是——”

那人怔了怔,忽然拔腿就跑!

他跑得倒不快,陈善也懒得去追。

小陶从内室走出来,道:“掌柜的,要我叫人抓他见官么?”

“算了。”陈善叹道,“这年头这号人也太多了。”

那位冒充者一口气跑到江边,躲在一块巨石后大声喘气。

“大哥,银子领到了么?”在那里等待他的一个灰衣人急切地问道。

“奶奶的,没有!”

“其实,就算弄得到这一万多两银子,我们还有很大的亏空,现在只剩下八天的时间了。”

“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天要绝我,我能若何!”冒充者切齿道。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与其冒领银子,不如把那个银庄抢了。”灰衣人道,“那银库里肯定有十八万两银子。”

“我没干过这种事。”

“大哥,干吧!八十五条人命全在你一人手上!”

“你知道十八万两银子有多重么?”

那人哑口:“我再去找几个兄弟?”

“算了,别害人家。”

“大哥!那就咱俩也行!抢多少是多少。”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银刀小蔡么?”那人惨笑,“我的武功已废,就是有心也无力!”

……

在苏风沂的眼里,如果面前是一件青铜器,时间就是魅力;如果是男人,时间则是魅力的敌人。

不管她承不承认,这是王鹭川得出的结论。苏风沂喜欢陌生而神秘的东西,而青梅竹马的王鹭川让她太过熟悉,熟悉得好像巧妇灶边的一个盐罐,虽然天天就在手边,也视而不见。

渐晚的天色,窗外沉云低暗,淡烟疏雨中,只看得见梧桐笔直的树干和云雾缠绕的远山。

王鹭川很少注意过窗外的风景,也从不觉得阴晴云雨会和自己的心境有任何关系。他是个常识的信仰者,相信大多数人对生活的看法,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从来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他的世界很简单,像脚踩大地一样实在。他的想法也很简单,直截了当,没什么城府。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聪明。恰恰相反,他在武功上悟性奇佳,不论怎样难学的东西,他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在家里他是独子,四代单传备受宠爱;在江湖上,他与大多数少年成名的高手一样,骄傲自信,从不相信自己会走霉运。

饭厅里花椒油的气味格外辛辣。这是他最喜欢闻的气味之一,如今却完全没有食欲。东墙边上,一个勤快的伙计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拖着地板,油灰尽去,露出几点漆色,一缕陈年的松木香气幽幽地从地底钻出。

往日的这个时候,他要么与朋友聚会狂欢,呼卢喝六;要么在酒店的雅座里陪苏风沂闲聊。他很少在家吃饭,一天总有会不完的朋友,赶不完的应酬,不到夜半三更不着家门。尽管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他任何时候看上去都精神焕发,生龙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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