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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神记(121)

路上行人稀少,马蹄奔驰在雪中,溅起串串雪花。黄昏时分,风雪中的小镇如此安谧。澄黄的灯火梦寐般闪烁着,炊烟弥漫,搅乱了漫天的雪气。

北风卷地,严寒刺骨,青石小道已被积雪埋没。勤快的小贩仍在道旁兜售担子里的最后一把青菜,米袋里的最后一斗米。他用颤抖的嗓音吆喝着。不时地将红肿的双手放到口边,用自己的呼吸取暖。

她沿着街边的招牌一路看过去,它们大小一致、毫无特点,她无法确信哪一间铺子是十二年前她们相遇的地方。

最后她只好随便敲了一间铺子的门,打算向主人询问子忻的住处。

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怔住!

她看见了子忻!

子忻也愣了愣,既而向她微微一笑。

她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变了很多,子忻只怕已不认得门前的这个大胖子女人了。刚要张口,子忻却抢先打了个招呼:

“你好,风沂。”

“我……我……你好。”

“外面很冷,进来坐。”他将门拉开一角,等她走进屋内,便将门轻轻合上。

那果然是间很小的屋子,除了最简单必用的几件家具之外,一无所有。可是房子却收拾得很干净,当中一个取暖的火盆,炭火微温,薄薄的窗纸挡不住室外的寒气,他披着一件陈旧的皮袍,手指冻得发青。

他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却无法递给她。因为他一只手受了伤,另一只手必须扶着手杖。

看得出他很尴尬,她淡淡一笑,从桌上端起茶杯,轻轻地呡了一口。

“我担心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容易被他的脸,被脸上那双遥远而深挚的目光打动。

“怎么会呢?”他凝视着她道,“我永远认得你。”

脸无端地又红了,她握着茶杯,低头不语。

他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地上拾起一个竹筐,道:“你先坐着,我出去买些炭回来。——屋里太冷。”

她连忙站起来,抢过竹筐,道:“我陪你去。”

“不必了,外面下着大雪……”

“我刚从外面进来。”

“好吧。”

他走到门边坐下来,拿出一双靴子正打算换上。他的左手很不灵便,穿了半天才穿上一只,她跪下身来,推开他的手,道:“我来吧。”

说罢,不由分说地替他穿上了另一只靴子。

他想说“多谢”,又觉得生分,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口。

出门走在雪地里,他忽然挽住她冰冷的手,问道:“风沂,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挺好的,你呢?”

“也挺好。”

“上马吧,地上很滑。”她牵着马对他道。

“不不不,”他立即想起了小湄,此生此世,他绝不再让女人替他牵马了,“集市离这里不远,走着去就可以了。”

她只好陪着他一起走到集市。

在路上他一直默默地牵着她的手。她感到他受了伤的左手没有以往那样有力,却仍然温暖,她甚至感到他牵手的样子很无辜,很依赖,像个小孩。子忻还是那样消瘦,却固执地走在前面,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雪。

找到一家炭铺,他忽然问:“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她生气地停住脚,恶狠狠地盯着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解释,“如果你住得短,我就买好一些的炭,少些烟气。如果你住得长,我只好买一般的了。——我的银子不多。”

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懊恼,怎么一张口就又把她得罪了呢。

苏风沂道:“我住得长,但我也不要烟气。”

子忻看着她,叹气:“风沂,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难伺候。”

她一下子又跳了起来:“我一点也不难伺候,你才难伺候,你最难伺候了!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小心,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幸亏还留下一条命,不然……不然……我岂不是要到阴曹地府才能找到你?”

他赶紧闭嘴,用手中的银子买了最好的炭。由着苏风沂抱着沉淀淀的炭篓子跟着他往回走。

添了炭,火盆的火旺起来,屋子也跟着暖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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