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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83)+番外

正胡思乱想着,突闻头上瓦片咔哒搬动,茫然昂起脖子,空了一块的屋顶露出一张睽违已久的脸,元御医瞠目结舌,来人笑嘻嘻的咧开一口白牙,小声道:“镇国公大人,真的是你呀,星神保佑,这下娘娘有救了。”

“将……将军……?”

凯维把瓦片搬出个大洞,轻巧的跳落下地,边拍着肩上的土灰边纠正道:“镇国公大人,微臣现在官拜抚远大元帅,跟您一样,一品。”

元御医正是化了名的咏芫,他一看见凯维便瞬间全部明白了过来,怒不可遏的扑上前,揪住凯维的领口,“你们把郡主掳去了哪儿?”

凯维抿唇瞄瞄他的手方才抬眼看人,“镇国公大人,您太不讲义气了,既然娘娘尚在人世为何要欺瞒陛下,害得陛下这两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一向温文尔雅的咏芫面露狠戾,“别一口一个镇国公大人的叫,当他一剑刺向咏葭的时候,我们跟他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那是误会,陛下当初并不知晓那柄剑是真剑……”

“住口!无论如何是他辜负了咏葭,现如今又不要脸的再三跑来骚扰郡主,他哪配在世为人?!”

凯维挑眉,“喂,镇国公大人,您这么说未免有失厚道,陛下和娘娘本是夫妻,丈夫接妻子回家天经地义不是么?”

咏芫用力推开凯维,“谁和谁是夫妻?你们少在那边自说自话。”

凯维摊手,“陛下立安平女爵为后之事泽彼举国上下人尽皆知,貌似还是您亲自接的旨,怎么是我们自说自话呢?”

咏芫冷笑,“安平女爵已死之事泽彼举国上下也人尽皆知,我接的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谥号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熙天诒圣王后’。”

凯维噎住,怎生出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呢?随即“哎哎”两下,“我说镇国公大人,这个节骨眼上头您就别追究这些了,还是速速随我去救命吧,晚了可就不得了了。”

咏芫脸色丕变,“郡主是否犯病了!?”

“嗯,据说挺严重。”其实凯维并未真正看过娘娘病发的样子,但见陛下又痛心又宝贝的捂在胸口,一副恨不得替她受罪的表情,想必情况非常糟糕。

咏芫操起药箱,扯着凯维,“快,领我去!”

凯维反手握住他,“去自然得去,不过不能堂而皇之走大门,镇国公大人,微臣得罪了。”说完拎起他跃上了屋顶。

凯维携咏芫赶到藏身处时,天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幸亏凯维会武功夜视能力较常人强,顺利摸到宥连策的马车。

宥连策一感到有动静便掀开了车帘,然后心中大石砰然落地,哑声嗫嚅:“咏芫……”

咏芫自是不予理会,径自上车从他怀里接过墨辛,指探鼻息,骤然惊喘:“这般已有多久了?”

“半日左右。”宥连策不住战栗,咏芫的到来推翻了所有疑点,他的咏葭……果然没死。

咏芫迅速塞了一粒药丸到墨辛嘴里,“你出去。”

“不得对陛下无礼。”凯维不忿,他这态度彷如在驱赶一条讨人厌的癞痢狗,不像话!

宥连策忙不迭下了马车,推搡着凯维,“你到那边守着。”

“陛下……”

“救人要紧。”四个字代表了一切,只要咏葭还活着,做牛做马做狗他都无所谓。

接着宥连策双手合什仰望夜空,感谢星神怜惜眷顾,吾妻有幸得以生还,若再可换得吾妻往后平安无疾,他自愿折寿十载。

☆、(十)

一直到了后半夜咏芫才终于走下马车,背靠树干假寐的宥连策立时迎过去,看着他疲惫的脸问得小心翼翼:“是不是没事了?”

咏芫手里攥着一方被血浸染的帕子,冷漠的开口道:“要想郡主没事,请陛下您马上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宥连策叹口气,“咏芫,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不可以请你也理解我?生也罢死也好咏葭都是我的王后,泽彼国母,我们注定牵绊一生。”

作为一国之君娶一个女人的牌位并言明永不再立后,此举不但在当年引得天下哗然,就算时至今日亦是绝无仅有的。然而他要的不是天下人歌咏他情比金坚、忠贞不渝,他只要心系之人一次回眸,笑着对他说:“祝我们活着。”哪怕付出所有,哪怕只在梦中……

许是他日夜不停的祈祷打动了星神,所以格外开恩让咏葭死而复生,重回他身边,现下美梦已然成真又叫他如何放手离开?

“陛下请不要忘了,是您自己亲手葬送了咏葭的一生,你有何脸面说出你们注定牵绊一生的话?您不觉得您太过卑鄙无耻了吗?”咏芫怒极反笑,嘲讽的声音在静夜显得尤为刺耳。

宥连策点头,“我是卑鄙我是无耻,随你怎么骂都行,唯独让我离开不行。”

咏芫张张嘴,突然无言又颇感无力,他本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之所以怨怼计较实乃替亲妹遭遇痛惜不值,但也深知宥连策绝非那么容易妥协和放弃,不然两年多了何以又追至北锡打骂不离、纠缠不清,甚至全然放下帝王身段,低声下气领受一切苛责。

换了换表情,咏芫道:“陛下悔之晚矣,咏葭早已不复存在,你所见所闻的是墨家寄养在女王陛□边的墨辛郡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要否认咏葭的身份?宥连策微讶且不解,不等他开口咏芫接道:“我隐姓埋名呆在北锡皇宫并非预防被陛下您寻获,而是欠了墨家一条性命不得已为之。”

“此话怎讲?”

咏芫将手摊开,那染血的帕子即使在夜幕下亦依然刺眼得很,“诚如陛下所见,郡主身中剧毒,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换血续命,倘若期间受到刺激又会狂性大发,如此就得用药压制,其过程甚是痛苦凶险,稍有差池郡主必将一命呜呼,症状皆如你今夜所见,而所谓‘刺激’便是提及过往旧人旧事,因此她入了墨家宗谱,成了墨辛郡主,我则改了名,不再以兄妹相称。”

宥连策脚步虚浮退了两步,哑着嗓子问:“她怎会身中剧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年陛下一剑刺穿咏葭胸口,寻常人必死无疑,幸而她自小练武自有真气护体,我便……”咏芫顿了一下,“给她服了绵玛灵珑。”

“绵玛灵珑是何物?”宥连策急问。

“绵玛灵珑乃产自苍岌的一味特有奇毒,气味芳香,融于血归于心,入体即刻凝固血液运转,能够有效遏止出血症状,可使重伤之人免于失血过多而亡,然因药性阴毒难解,苍岌国王明令严禁沿用。”

当时咏葭心脏中剑,从而导致出血不止,护体真气又即将散尽,情况一度危急,走投无路的咏芫只得喂服了绵玛灵珑。有道是毒药毒药,先是毒才是药,就像一把双刃剑既能救命亦能毙命,咏葭虽暂时保住性命,却也因中了绵玛灵珑的毒成了“活死人”。

宥连策豁然记起,咏芫扶灵返乡前,他曾与咏葭共处一晚,由于过度悲伤并未发觉何以断气三天的人身体仍然柔软温热,想必那时闻到满室的熏香正是那绵玛灵珑……

“之后呢?”怪不得咏芫急忙求去,估计是打算赶回苍岌寻求解药,可为何又转来了北锡,更为何不得提及“旧人旧事”?其中必有蹊跷。

咏芫淡淡看他一眼,“知道我作甚要说欠了墨家一条命么?因为墨郡王把心换给了咏葭。”

“什……什么?”宥连策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就连潜伏在近处安静聆听的凯维也吓得浑身一颤。

咏芫说:“绵玛灵珑是全天下最难解的毒之最,服药溶血后得保证心脏正常跳动,否则一切皆属枉然,而咏葭的心已受重创,加之返回苍岌途中因战事延误半月有余,就算神明降世也救不了她,唯有换心术尚可一试,原来我想剖心换予她,奈何没人代替我完成换心术,于是……墨郡王大仁大义,无怨无悔以命换命,乃咏葭重生再造大恩人。”

“所以……王后陵中的遗骸是……墨渊?”

“……你?你竟然破了陵寝?”

宥连策失魂落魄的摇头又点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墨渊对咏葭用情深至如此,不惜舍弃珍贵的生命,不过换做是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换心给咏葭!不知何故心中当即积郁难消,闷得喘不过气,仿佛今日结果均是得了墨渊成全,天知道他多么不愿意,死也不愿意的!

咏芫尚在消化宥连策掘墓开棺验尸的事实,为了咏葭他疯狂如斯,莫不怕万一弄错从此背上一世暴君逆徒的骂名吗?真真造化弄人,若早知爱之狂烈当初为何那么对咏葭呢?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陛下,咏葭‘心’死,换了心的她自然伴有暴虐之症,时常识人不清、胡言乱语,故而下了掖心诀封了所有记忆,让她得以墨辛之名安身立命,反之不待绵玛灵珑毒发,她也会因失心疯自虐而死。”咏芫不想纠结于他掘墓的事上,直接道出他们兄妹日日相见却不得相认的理由。

宥连策兀自茫然走神,一时令人震惊的东西太多,都失了正常反应,发问亦是出自下意识的,“掖心诀封了记忆?”

“陛下,我是苍岌的密医,知道苍岌国作甚严令限制密医行动么?因为密医大多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巫医,巫医深谙下蛊施咒之术,一旦心有不轨意图谋反,定为难消之祸患。”咏芫看了看天色继续道,“墨家在北锡的影响力,陛下应该略有所知,墨郡王本有望立为储君,他一死彻底毁了墨家与女王陛下之间达成的默契,鉴于郡王的心存于郡主身上,等同于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北锡社稷稳定,墨家才将其纳入宗籍,此番陛下私自掳走郡主一犯了圣怒二冲撞了墨家,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趁着现在还有转圜余地,你放我护送郡主回宫,然后速速离去,以免北锡跟泽彼两国动起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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