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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32)+番外

“我可以问问你今晚到底怎么了吗?”这么阴阳怪气的,咏葭不能再权当看不见。

墨渊沉吸一口气,“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不管伪装成贵妇或农妇都不在话下,不过我得告诉你,这次你完全弄拧了长公主的本意,她不是要你装而是要你变。”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咏葭不无讶异,以至于一时尚未领会明白,目光不住闪了闪,也就这一瞬的晃神,墨渊始终维持清冷的面目开始动摇龟裂,有火苗在眼底燃烧,他厉声说:“你的刚愎自用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不,是害死我们大家!”

咏葭向来不怕硬碰硬,她扬起下巴,“请问我哪里刚愎自用了?”

“你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在敷衍应付么?”墨渊控诉,“你的确是聪明,很可惜用错了地方,自以为欺上瞒下装得很像,结果稍加试探立刻露了马脚。”

咏葭就好奇这点,她想知道究竟哪里“露了马脚”?于是不耻下问:“我哪儿没过关?”

“你哪儿都没过关,记得在戏园子我问你看到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么?”墨渊捏鼻梁,“身份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上戏园听戏,关心的不是唱哪出戏,想尽办法点自己爱听的戏,却是把前后上下有多少个出口,有多少个侍卫给算清楚。”

咏葭蹙眉,出于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摸清路线,再来打探“暗桩”几何,是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未料竟泄露自己底细。

“装只能装个表面,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是无论怎么装都掩饰不掉的,刚才情急之下你救了那个侍女,试问这是柔弱无助的闺秀干得出来的么?如果当时看到的不是我换做别人,后果该是如何?”

“周围没别人。”虽事出突然,但她亦清楚在场的并无外人。

墨渊怒极反笑,“你敢保证你永远如今晚这般幸运?我一早便说过宫里很不一样,能长居于此的人谁不心狠眼毒,一步行差踏错,你有活路么?”

他说得对,连他的眼睛都骗不过,其他的又从何谈起?咏葭沉默下去,自讨是否真的过于自负了。

墨渊瞥着神情低落的她,重重的往后一靠,徐徐叹道:“要活命,必须要变,变得再也不像你自己。”

活命啊,哪管他浮华显贵或是沉寂潦倒,她惟一谨守的至关重要的一点……屡遭抛弃,天涯飘零又如何?没了命,自甘堕落有用么?谁可怜?

“真到那么一天,我来可怜。”

曾经的他,这么信誓旦旦的说。

咏葭闭上眼,声音淡如水:“我记下了,放心吧。”

……

过了几日,墨渊在跟咏葭演练了一次宫廷宴会后像是临时想起似的告诉她,长公主要来看她,咏葭怀疑他是故意的,无非是想杀她个措手不及,检验一下最近训练成果。

晚些时候,贝岚果然驾临逐香堡,一身耀眼的红衣红裙仿似一只火凤凰般,万种风情不加一丝掩饰,墨渊拜见过后悄然离开,留下咏葭一人接受长公主上上下下巨细靡遗的打量。

咏葭只当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不言不语无动于衷,而贝岚估计颇为满意,眼波流转间已满面笑意晏晏,伸手拉过她漫步走向花园。

蓝天白云下,碧绿的湖水倒映出两个姿色出众的女人,一个热辣一个淡雅,景中又自成一景,尤为赏心悦目。

咏葭安静的等着长公主训示,贝岚兀自轻摇羽扇,似是关心道:“现在不太习惯吧?”

咏葭依然不语,她不以为忤接着道:“想要捕到狡猾的猎物必须更狡猾阴险,花时间花心思不急于求成,要无心无情无爱直至无形。”

咏葭冷笑一声,说:“请恕小的愚钝,未能听明白长公主言下之意。”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贝岚忽然问。

“受尽先王宠爱且权倾天下的长公主,美丽又聪明的女子。”绝非谄媚,咏葭据实以告。

贝岚嘟着红唇,食指晃了晃,“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何不坦白的说我是一个想夺权篡位的反贼?”

此言惹得咏葭侧目,贝岚反笑得好不娇媚,“尸骨未寒的太后是我亲大嫂,国王陛下是我的亲侄儿,就连翁科查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都城跟我同名,我的坟墓紧挨着先王修建,占尽了所有的荣宠,即使不称王我这一辈子照样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王位不过是摆在王宫正殿上的一把木头椅子,你说我会在乎吗?”

天下只怕唯有她才能把如此狂妄的话说得那么不屑吧?

“呵呵,我不是女儿身的话,这个王位早就是我的了。”贝岚盯着湖面悠悠的说,“都说女人的心思最难猜,我真正要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把握。”

“这就是你说的‘无心无情无爱直至无形’。”咏葭淡讽着,“所以你鼓励陛下大力推行新政,扶持农耕、倡导开埠通商,却在他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按兵不动;给翁科查莫大的权利地位却不让他娶你,你要的不是只手遮天而是告诉人们女人也有能力和智慧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任意操控一个人的命运。”

“我就知道你是一块璞玉,经过一番雕琢必成大器。”贝岚侧身轻拂咏葭的粉颊,“真遗憾自己没能有个你这样的女儿。”

咏葭盯着她,“你十分清楚我为了追查公主惠死因而救下泽彼王,接着阴差阳错杀了嬴庭,无故给你惹上了一笔额外的麻烦,加上迟瑰又早早脱手不管,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如果处理不当势必引起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于是抓到我这个‘罪魁祸首’打算物尽其用对不对?”

贝岚换上认真的表情审视咏葭,这女娃冰雪聪明,潜心静思几天已然参透诸多迷障。存于心底深处的疑虑忽而消失殆尽,她坦然畅笑,首次露出了真挚的情绪,将她拥入怀中说:“你这个义女我是要定了!”

“义女?”

“对,我要陛下册封你为郡主,成为我贝岚长公主的女儿。”

☆、(七)

看着一群换上秋装的宫女翩然走过,负手而立的赢庭止不住满心寂寥,掐指一算已有二十一天未见过咏葭了,原以为在宫里当差见面是容易的,岂料未得长公主通传召见,他一个一天只需来点个卯便可回家的小小主簿休想挨近后宫半步,而贝岚显然有意不让他们相见,除了派遣幕僚秘密与他论政议事,根本不曾露面。

不知她,可好?

那日她负气离开,倔强却悲戚的背影始终萦绕心头不去,他曾保证过让她平安回去跟哥哥团聚,誓言尚未实践却先伤害了她,这种行径跟汲汲营营、机关算尽、视人命为草芥的迟瑰有什么分别?日复一日累加堆积的歉疚感如一块大石头压迫得他窒闷难受,真希望有机会能跟她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不然给她打骂一顿也是好的,否则怎生痛快得起来?

踌躇徘徊间出宫的时辰便到了,赢庭落寞的往宫门走,像他这般可有可无的小吏自然不同其他朝廷重臣得以出入正殿正门,不过专供宫廷内务使用的宫门却显得比平时繁忙,车水马龙。自从太后薨世宫斗由暗转明,懦弱的北锡王一直圣体抱恙,朝会搁置多时,虽仍有尽忠职守的朝臣每日坚持进宫朝见,但宫中冷清萧条亦是不争的事实,这会子又为着什么事儿这么的热闹?

也不能随手抓个人来问,赢庭观望片刻便递了腰牌出得宫来,往常接他回府的马车早停在外面,刚一掀开轿帘,一眼瞧见里头坐了个人,赢庭不动声色上了车,那人抱拳,“赢大人,好久不见。”

“久违,墨大人。”赢庭回礼。

这边厢车夫扬鞭催马上路,车内两个大男人便不再多言,而相隔重重宫闱的另一边贝岚携同咏葭正乘着銮驾车马浩浩荡荡回宫。

他们,失之交臂。

莫看赢庭现在只挂了虚衔,可他敏感的身份免不了引起旁人注意,墨渊亦同,如若让其他阵营得知他俩公然碰面,必然风波骤起。因此马车并未直接回赢庭府邸,绕道城外一处别院,这些天他亦是在此与贝岚的幕僚们会晤。

书房里,几位先一步到达的幕僚已经围坐在一起,见赢庭和墨渊来,逐一起身见礼,大家均是务实之人,简单的寒暄过后即刻进入正题。

“外戚依仗雄厚的背景不断敛财,卖官买官、贪赃枉法,在民间名声风评很差,太后尚在时还稍微克制些,如今更加无法无天,陛下曾有意削弱他们的权利但为情势所迫也只能放任不管了。”

桌上铺开大量掌握的事实证据,墨渊一言不发的拿起其中一份卷宗看,发言人清楚这位的脾性,有话直管将无须在意他的态度,若有异议他自然会讲,于是说:“利用这个弊端制造外戚与国相间的矛盾,打破他们两派表面上维持的太平。”

果不其然墨渊开始发问,不过不是针对发言人而是问一旁的赢庭:“你的想法?”

卷宗全是北锡文,嬴庭一般不看,他只听,因为比别人少了一项优势,必然要付出更多精力,然而今天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盯着卷宗上工整字迹出神。

半晌未得到回应,墨渊挥手让面面相觑的幕僚退下,待屋里剩下他们两个,他抽走赢庭眼前的卷宗,推来一杯茶,赢庭一愣,抬眼看了看墨渊,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开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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