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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上位记(210)

作者: 陆非马 阅读记录

小丫头长在山里,到十来岁统共也没出过几次门,李叆岂带她出了县府,途经集市,便直往货摊旁凑,见到新鲜玩意就想拆开来看看。李叆岂买下几样中意的银饰,嫤和挂在身上,挽在手腕,叮叮当当一阵响,十分招摇。

李叆岂带着她到兵器坊转了圈,走一遍过场,出来时和范承善一个照面,他朝他身后张望,白僧虔果然也来了。

他声称有几件事商议,将范承善请到一旁,交谈期间时不时往这方瞟上两眼。

嫤和把银锁上的铃铛扯掉了,怎么扣也扣不进去,她捏着那枚铃铛,小脸细汗遍布,永晋要替,她倔倔地避过,望着白僧虔,似乎要开口,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索性白僧虔不是那起死板无趣的男人,他伸出手,笑着道:“我来帮娘子扣上。”

嫤和迟疑着展开手心,把铃铛放进他的大掌。

铃铛被他轻松还原,嫤和眼睛都翘了起来,甜甜地笑道:“谢谢叔叔。”

她有些痴症,偶尔显得迟钝,看上去似乎格外天真,然而这并没能掩去她眼底常人不及的聪慧。白僧虔不禁怅惘,但静下来细想,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二人的相处再寻常不过,李叆岂却是将白僧虔眼里的喜和疑看得一清二楚。

送嫤和回县府时,他表现出的不舍让李叆岂愈发确定心中的猜想。

在去吏舍的路上他斟酌,同白僧虔道:“小娘子也着实可怜,才出生不久便没了父亲,亏得主母宽容,顺顺利利长到如今。”

白僧虔一度失神,“出生不久......”

史府血案的那两年发生了很多费解之事,譬如发誓永不聘妾的太尉忽然将一名年轻女子领进史府,称她怀有自己的骨肉,请迦南公主给以侍妾名分,公主为此伤心了许久,夫妇很长时间不曾同时出现,此事还轰动一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史太尉卑贱出身的侍妾。

彼时的宁戈和韫和都还小,不是太懂大人间的事,但在韫和的记忆里,茯姬的出现,让母亲美丽的面庞染上了忧郁。

但那又如何,茯姬在史府生了个女孩,站住了脚,后来父亲身故,母亲本可以放她出去,但看她孤苦伶仃,幼女无依,实在不忍。

不想母亲这一心软,就留了茯姬十来个年头,两人带着她们兄妹三人一路扶持过来,妻妾敦睦,子女友爱,抛开身份,早已成为血肉至亲,不可割舍。

想着九嶷山上的一幕幕,韫和看着不远处灯下玩六博的儿子和嫤和,昔日她和兄长嬉闹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永晋在旁陪伴着两人,帮着添些炭火,然而总是神情恍惚。自他陪着嫤和去了趟兵器坊,回来至今魂不守舍的,这会儿脚下的炉子熄了也没察觉,还是红蕖发现重新去升了火。

韫和脱了赵韬的鞋袜,一双脚果然冻得冰凉,小小人儿却一声未坑,还悄悄地和她说,“孩儿身体强健,冷一会儿没什么。”

他还是稚龄孩童,思想言辞上的成熟可比一个成人。韫和眼眶阵阵发酸,心疼地抱着他,“傻儿子。”

小团子捧着母亲的下巴,奶声奶气道:“阿娘,嬷嬷说,永晋老了。”

韫和一怔。

陪伴了四代人,永晋的确不再年轻。母亲将他留下,大概就是怕年岁太大,无力照看,才交到小辈的手里。

被儿子这句点醒后,韫和是夜就问了永晋的意思。

他少年净身,族人都已失散,无处可去,在这悠悠乱世,她跟着赵君湲免不得四方颠沛,不是可以托付的人。她的意思,是要置奴仆田宅,好叫他颐养天年。

永晋明白她的意思,“娘子若不嫌老奴粗笨老迈,娘子去哪,老奴就去哪。”

永晋的前半生交给了皇室,后半生又交给了史家,他的忠,已经融入骨血。

韫和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吩咐奴仆,尽力不叫他动手劳累。

隔日,白僧虔随李叆岂来了一趟县府,也不知李叆岂用了什么法子,竟亲口同韫和说,要随范承善入营。

韫和十分不解,待他二人走了后,永晋意有所指地和她道:“白将军待小娘子似乎不同。”

他一提,韫和也觉得古怪,然而随着瘟疫泛滥,白僧虔进军营两个月未曾露面,又在春天收到赵君湲的手书,这疑虑逐渐被韫和抛之脑后。

赵君湲要回北地了,不日便到曲靖,交代她带着家小尽快搬离临阜动身前往曲靖。

韩灵亲自送的信,真伪可知。

当初她只知这一程路极其艰辛,不想一去就是将近两年。期间传信缓慢,又中断数月,韫和不禁怀疑他涉了险境,无法脱身,亦或是性命攸关。

担忧之际,韫和不敢消极怠慢,外宅奔波,内宅中馈也要主持,半刻都不能松懈。因为她深知,要在乱糟糟的梁国活下去,强硬的手腕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