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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图画院小记(45)

作者: 云山青 阅读记录

阿古拉愤愤收了话,从沈徵身前退到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社畜最近手头工作多,可能要两天一更,但会尽力一天一更的!

☆、拥抱

沈徵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我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

声音依旧是玉色清润,但崔蓁却从中听出几难察觉的滞涩。

“我阿兄,我阿爹,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他们是死在德庆四年的安朔堡,虽然有很多大梁人都已经忘了,但是我们家不会忘,从那里活下来人,也都不会忘,你们这些东戎狗杂种攻入城池,见人就杀,见屋就放火,我被我阿娘藏在水缸里,眼睁睁看着我阿爹,我阿兄都死在你们东戎人的屠刀下,我阿娘还要受你们的侮辱,这些,我一辈子都记得,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牢记你们这些东戎狗杂种做的事,总有一日,我也要拿着你们的项上人头祭奠我的家人。”

少年目斥怒火,像是凶狠的孤狼,紧闭的齿门放出咯咯的响声。

崔蓁忽而当头一击。

德庆四年,是大梁与东戎交战最为惨烈的一年。

因防守不当,大梁被东戎连破三个城池,而东戎人每入一城,几屠尽满城百姓。

鲜血与骨骼堆砌的城墙,上头吟诵的却是草原的欢歌。

崔蓁为何记得那么熟,是因德庆四年,也是她第一次穿越的时间点。

但那次,她虽穿越在草原上,却多少也知晓远处城池血染成河的闻说。

崔蓁本紧握的拳头被一阵无力的暗流,逼得缓缓松开。

在战争里苟且活下来的人,的确是最有理由恨人的。

“我····我以前与我的母亲,去过安朔堡。”身前的少年喃喃道出一句话,与他着的青碧色道袍一起,像是化作了缥缈的青烟,散在空气里。

“高贵的东戎王子,不好好待在你的王帐里,怎么会去我们那样的地方,不要再拿这些话唬我。”少年冷笑一声,连视线也不看沈徵。

“我们郎君从没住过王帐。”阿古拉愤愤怒道,他似还要欺身向前说些什么。

沈徵却拉住他。

“母亲去求过大汗,不要屠城。”沈徵又接了一句话,但也不再作多解释。

他弯下身,拣起那已经沾染了灰土的钱袋,上头的银丝绣线脱落一半,落于泥里不见原色。

那短布少年复冷嘲一声,不再言语。

沈徵转过身,步子虽往前,身体但却若没有灵魂的躯壳,朝着暗渠外行去。

本围着的人群,不知是什么原因,方才还聚拢在一处,现在缓缓散开一道。

崔蓁跟在他后面,阿古拉在最后。

少年向来似青竹挺拔的身影,寂静生在悬崖之间,被风雨侵蚀,竟生出无限孤寂。

那好像是吃再多煎夹子,糖饼,蜜煎果子,也无法安慰的难过。

再进一步是外头盛大的日色。

沈徵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半眯着眼看着上头的日光,那是他不可相配的明亮。

“郎君,我在外头等你。”阿古拉作揖,转身出了那道甬门。

仿佛沈徵的这个情绪,阿古拉已经处理过无数回。

身后的崔蓁并未动。

身前少年微垂着头,一道细光从砖缝间映射到他的脸上,像是割裂开了一种情绪,但怎么也照不亮那如草原星海的瞳仁。

那大抵是一道永远无法堵住的悲伤。

少年忽而觉得身体一温,像是被什么柔软裹住,接而他闻到熟悉的清香,带着春色明媚,把他围绕在温暖里。

胸口处传来少女的声音:“阿徵,难过就与我说说话,也许心情会好点。”

她的手搭在他后背上,但因手指都被裹成一团,便只能一下一下缓缓拍打,像是把那些寒凉的经脉,一点一滴都缓缓温热。

他忽而想到很久以前,母亲也曾这样把他抱在怀里这般安慰。

他所有不安的情绪,都会顺着这个节拍,渐渐都消失殆尽。

他又听到她的声音:“很多事,你没错,他们也没错,是根本分不清的。”

僵冷的血液,心头的罪念,都与她轻柔的声音一同,被一汪春水抚平温热。

崔蓁的肩头微微一沉。

少年微垂下身,把头搭在她的颈窝上,细碎的头发扎着她的脖颈,微有些痒。

她本轻拍少年背脊的手一顿。

接而她察觉到他缓缓环住了她,他身上的舒朗气愈发环绕。

那些沉闷的心绪因着这个不带任何□□的环抱,在少年人面前缓缓驱散。

“嗯。”她听到他闷闷一声。

大抵是应了她的话,崔蓁便又继续轻拍少年的后背。

世上万千伤怀,总有相拥可抵世间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