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33)
方还在嘴边准备好的话,突然都被这一句塞了回去。
往日他里都是图画院里最能巧言的那个,可今日不知怎的,在这姑娘面前,竟再三斟酌语气,想主动说些什么,又觉冒犯。
好不容易想恭维一番,又被生生堵了回来。
“那姑娘定是……定是……天资···天资聪颖。”他不干不白的挤出一句话。
身侧的少女不再搭话。
鞋履落在簌簌的草木间发出闷哼饱满的响声,未久,前头便见几户人家。
再是数十步,便得见一村落。
“就是这里了,小郎君,辛苦你了,放老婆子下来吧。”老妇指着一矮屋开口。
刘松远弯身,小心翼翼让那妇人落了脚。
随行的姑娘也跟着托住防止她磕绊到什么器物。
待刘松远站直,他才意识到额头已然出了密汗。
恰抬起衣袖要拭,忽而一方帕子递到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小刘cp,高冷上线。
☆、泼水
帕子半旧,却浆洗得极干净。
那双手也并非如城里姑娘那般细腻,反能看到好几个茧子,大抵是因常年做活留下的。
他怔了半晌,缓缓抬头。
见是那孟姑娘正望着他,直直伸手递来的。
方才那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竟一时有些慌乱。
“给你擦汗。”她启唇道。
“啊··好,谢谢。”刘松远才意识过来,手忙脚乱地拿过那方帕子。
那孟姑娘眼色无波,又转过身去检查老妇人的伤势。
刘松远盯着手里帕子许久,鼻息间隐隐能闻到上面带有的女子药草香气,二指摸索了一下布料,手腕一转,鬼使神差地把它折了起来藏到胸口处。
接而他又抬起衣袖随意擦了擦汗。
“虽未伤到筋骨,但这几日婆婆还是不要出门了,我来帮婆婆做饭。”那姑娘与老妇人说话的时候,虽声调也如常,但明显相比与刘松远,她则温和许多。
“这怎么好劳烦你。”老妇人不好意思。
“无妨,这几日我阿爹去城里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不碍事的。”少女微微笑道,嘴角漾起一个浅淡的酒窝。
像是旭日下迎风而长的花木,美丽又不受拘束地生长。
“小郎君,老婆子我还没谢谢你呢,看小郎君的打扮,是城里人吧?”那老妇人见刘松远盯着孟姑娘出神,出声问道。
“回婆婆,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刘松远反应过来,拱身一作揖有礼笑道。
“小郎君今年几岁了,我看着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今年十九了,家中有两个哥哥都已娶妻,我还尚未婚配。”刘松远也不知怎的头脑一顿,跟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才一落音,他方觉得不妥。
桃花眼里盛了懊恼,余光悄悄去看少女的神色。
那孟姑娘仍站在那处不为所动。
接着身影一转,朝那橱篓里开始找起了东西。
“城里郎君你这年纪还未婚配的,怕已经很少了。”那老妇人倒未曾察觉不妥,顺着接话道。
“是人家也瞧不上我这样的。”刘松远挠了挠头,有些讪讪道。
“婆婆,我先回去,待到了晚上再来看你。”那厢孟姑娘停下手里的活计,背起放在门口竹篓,对着老妇一揖,衣裙微动便已消失不见。
刘松远僵在原地,直至屋中只余他与那老妇人,他才反应过来。
方要抬脚去追,但又怕冒犯。
脚步挪了挪,视线看到落在门口处的一把镰刀,他才心中急急一动,对着那老妇人一揖:“那婆婆,我也先告辞了。”
掀起衣袍,也不顾踩至沙地上扬起的尘土,一路狂奔,直至又看到少女的身影。
他停下来,拍着胸口试图匀平自己的气息,才抬头喊:“姑娘且慢。”
少女脚步停下,转过身来。
“姑娘的镰刀忘了。”刘松远踏进几步,恭恭敬敬递上。
那少女盯着镰刀,走进几步,这才伸手拿过。
接而她抬头看跑得气喘吁吁的少年郎:“多谢郎君。”
言辞简短,丝毫不泥带水。
说毕便转过身准备向前。
“姑娘。”
“还有什么事么?”她半侧过身,面色平静。
刘松远甚能看到她两颊间小雀斑,像是春日里散落在原野上的小花,需细细才可寻见。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那结舌的感觉复而又来。
最后阖了阖眼,鼓起勇气道:“敢问姑娘名讳?”
少女发丝被风带起一缕,又轻轻柔柔绕至耳畔垂下。
“孟萱。”
孟萱,萱草柔弱却极坚韧,几个音节绕之唇齿,便觉柔婉,又带着山野处的蓬勃盎然。
这名字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