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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真君一往情深(183)+番外

作者: 诉清霜 阅读记录

华盖?即便他有意遮掩,我仍是能嗅见似有若无地妖气。

身为同类,我既想亲近他,又下意识地抗拒:“你我素未谋面,此言又是何意?”

他桀桀怪笑,五指绽如含羞玉莲,一一收拢交握,连绵不断的雨势就这样骤然停歇。四周恢复寂静,惟有他声音铿锵:“仙缘无门,不如堕妖。”

若是为此事而来,无论再问多少遍,我的答案始终如一:“我不会堕妖。”

“你那主人这般糟践你、折辱你,难道你心里当真不恨?若是恨极,不妨直言,吾定当倾力相助。”

“我怨他,却并不恨他。”顿了顿,我续道,“况且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还不需外人插手。”

华盖没吭声,操纵着黑雾凝聚而成的人形,近至我面前。

说来蹊跷,那张脸上分明没有五官,我却觉芒刺在背,忍不住后退两步:“你是何来历?”

他不答,又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我不禁着恼:“你究竟在笑什么?”

他收起笑,语带嘲讽:“自然是在笑你有眼无珠,竟蠢到将害你至此的罪魁祸首视作救命稻草,还上演一出痴心不改的戏码。”

我反唇相讥:“离间计用在我身上可不好使。我从不信一面之词,我只信亲眼所见,若你只有这点本事,我劝你到此为止。”

“冥顽不灵。”华盖轻嗤,指尖分出一缕黑气,以迅雷之势注入我额间,“就让你回到千年前,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究竟是谁……杀了你的义父。”

眼前不住发昏,头顶青色天幕矫糅着水墨,晕作雾蒙蒙的一片。我凝住视线,花林渐隐,周遭陈设凭空而起,不消多时,我已置身于玄丹竹舫中。

案前烛火豆大,晃个不停。我还未搞清楚状况,耳听有人道:“这次生辰,许的是什么愿?”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温柔平缓的嗓音。

是义父!我呼吸骤停,随后止不住的欣喜涌上来,恨不得登时扑入他怀里,好生将这些年来的思念倾诉无遗。

然而身却不随意动。

我暗自与这具躯壳较了会劲,才泄气般地意识到,我此时不过是一个魂体,一个看客。

“竹罗要永远伴在义父身侧。”

“你呀,到底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鼻尖被亲昵地刮了一计,义父递来眼色,示意我吹熄蜡烛,而后推给我一碗长寿面,笑眯眯地道,“来,尝尝义父的手艺。”

我依言低头,扒拉着面条往嘴里送,再抿上一口热汤。

身子暖了,心却凉了。

我终于想起来,这是千年前,我成年礼的那日。为庆贺生辰,义父赠我上品灵器揽月枝,还亲自为我下厨,煮了碗面。

我觉得很快活,所以我许愿,希望以后的每一日,都能如此快活。

然后……然后就——

为什么要让我回到这一天?我辗转反侧了无数个日夜,才勉强得以从这场梦魇中脱身。为何还要让我再承受一次失却至亲的痛楚?

面汤萦着的热气熏上眼,我竟有落泪的冲动。

此时,房门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不多不少,正是三下。

“义父去瞧。你慢些吃,别噎着。”他耐心叮嘱。

我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应声。再抬眼看去,他已走至门旁,背对着我,温声与来者交谈,不时低笑,似是相谈甚欢。

稍稍心安,正欲低下头时,变故突生。

剑刃划破长空,撕裂血肉,没入义父胸膛,在后背探出一点寒芒。那殷红剑尖似通灵人眼,漠然无言地与我长久对视。

眼中温热淌过,我听见我的声音,几近嘶哑:“义父——”

自记事起,那总是高大的、挺拔的、仿佛能为我遮蔽世间所有风雨的背影佝偻起来,如风中残叶,摇摇晃晃地,立时就会散架。

我噙着泪,飞身扑上前,扶住义父手肘,哽咽地说不出话。

“怎么……会是……”他喘气,转眼向我看来,神色复杂,有愧疚有不舍,最后阖上眼,悉数化作长叹,“你呀,长不大。义父……放、放心不下。”

说着,他似是听见哀戚哭声,按在胸前剑柄上的手微微动弹,想像昔日那般安抚我,举至半途,终是无力垂落。

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如逾千斤,我膝盖一软,跪坐在地。

“竹罗?”有人缓步走进来,嗓音清如碎玉,“你是竹罗?”

我听见这个声音,僵硬抬眼,来者眼眸浮着翠意,白袍加身,玄鸟图腾光鲜夺目。

他走到我面前,顿住步伐,居高临下地看我,唇边笑意和煦:“八百年前,云覆玉带回来的人,是你?”

我心神俱乱,恨不得能挣脱这具躯壳而出,逼问云杪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