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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102)

生平第一次,我被挡在了父皇的寝宫门外。

“王公公,我来给父皇请安,你就这么挡在门口,算哪里的规矩呢?”通报的小太监进去,出来挡我的,却是王振。

“平时,长生自然是不敢挡在公主面前的,不过今天是皇上的口喻,皇上说了,最近几天国事繁忙,公主身子不好,请安的礼就先免了,待过几日您康复了,再来请安不迟。”王振微微躬身。脸上的皮动了动,嘴向上扯了扯,应该算是对我笑了,可惜,笑的只是他脸上那层细白的皮肤而已。

我不好再强他,只能转身,心里却思量,父皇不肯见我,这必是那副画像的缘故,只是,画中人是谁呢?我,还是文芝?

眼看白天是弄不清楚了,走了几步回望,入目是红红的宫墙,明黄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忽然觉得有些冷冷的,这原来就是天子的家庭,我们是父女,却也是君臣,在一些时候里,有些界限绝对不能逾越。

因为画像的事而不安的并不单单是我,但是进宫来见我的,只有逸如。

“他们呢?”我随意的问了句。

“出去找文芝了,这几天还没有她的消息,文兰哭得很厉害,简芷把家里人都打发出去找了,还力逼着我们也去找,今天我也在外面转了大半天,听说瓦剌太子送了画像进宫,我……我近来看看你的情形。” 逸如笑笑,坐在我面前,“瞧你神色如常,我就放心了,画中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心里的难过在一瞬间达到了一个高潮,“我刚刚去父皇那里,就是想看看画中人是谁,结果,父皇不肯见我。”说着,居然有些不可遏制的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了。

“永宁?”逸如明显对我忽如其来的眼泪毫无准备,他匆忙站起来走近,抬手要帮我擦,却在触及到我的一瞬又硬声声的收了手,转而抽出了一条帕子,塞到我手上,半晌,见我也不擦,只任眼泪扑簌的掉着,才叹了口起,从我手中抽回手帕,一点点的帮我把脸上的泪痕抹去,“这又是怎么了,皇上那样日理万机,偶尔忙到不见你,也不用这样伤心难过,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吧。”

逸如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哭得好没道理,可是哭也哭了,于是偏要说:“父皇哪天还不是这样忙,怎么平时就能见我,现在不见我,必然是讨厌我了,要把我嫁到瓦剌去。”

“又胡说,皇上怎么会把你嫁到瓦剌。” 逸如皱眉,手上就加了力,抹得我脸上皮生疼。

“我嫁去了不是更好,你们也不用每天浪费时间陪着我,可以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躲闪开他的手,一把夺下手帕,心里郁结,偏要也怄怄他。

“这又何苦呢?” 逸如叹了口气,转身走开几步,“永宁,你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即便不说,你就真的不明白吗,又何必总是这样怄我。”

我苦笑,逸如一向是明白我的,是呀,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心里是如此的不安,不安到,我不想看见他一如既往的沉稳,“逸如,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很不安,总觉得什么事情不对了,可是又偏偏无力去挽回,我们明明天天见面,没有距离,可是我每次看见你,却又觉得,你又离了我一分,今天父皇也不肯见我,我忽然想,这个世上这么大,而我,居然是孤单一个人了。”

“永宁,你想得太多了,” 逸如回过身,走到我身边,抬手轻轻理顺我的发丝,“因为病着一直困在这宫里,所以就只会胡思乱想。”

“不是胡思乱想,人生聚散离合,本来就是天数,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谁又能说准明天的事情呢。外一我真的要远嫁,你会难过吗?”

“没有这样的外一,如果真的这样,我,还有睿思、文彬和简芷,我们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带兵攻破瓦剌,阻了这样的事情。”

“是吗?”我忽然莞尔,将头倚向他的肩头,这样的感觉是很安稳的,逸如的身上总是有竹一般淡淡的清香,让人觉得放松而适意,“我以为你会说,‘如果真有这样的外一,我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不理这家国天下’呢。”

逸如的肩微微一硬,随后,又松弛下来,他的手却在同时轻轻的环住了我的腰身,将我拉近,逐渐的用力,最后紧紧的拥住,“家国天下,从我十岁那年开始,我的家国天下,就只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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