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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寥记2(42)

意儿依偎在他怀里,睡了一盏茶的功夫,哼两声,胳膊先攀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这是赵庭梧没有想过的。

他呼吸沉浮,心里弥漫着又湿又重的缭乱,像石头底下浓厚的青苔。

她的依恋和温存正在折磨他。

赵庭梧把脸贴下去,意儿蹭蹭他的脖子,不知怎么哽咽起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

意儿牢牢地抱紧他,一边啜泣一边唤:“小煜哥。”

赵庭梧那颗浸在温柔里的心被刀子戳了下。

“我好想你,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赵庭梧别过脸,看着满池子层层叠叠的荷叶,花气幽荡而来,他胸膛微微起伏,稍待沉默,低头“嗯”一声:“说吧,我听着。”

原以为这姑娘是要倾诉思念,没想到越哭越难过。

“我不明白啊,像大周这样的天/朝上国,有前无古人的开明,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入仕做官,颁布新律,提倡婚嫁自由,这么好的朝廷,这么好的皇帝,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旺良村这种荒蛮恶毒的地方存在?刑律里白纸黑字写的,禁止卖子卖妻,禁止拐带人口,可是为什么当官的对罪恶视而不见?平民不懂法,当官的也不懂吗?”

赵庭梧这才明白,旺良村的事对她打击有多大。

意儿泣不成声:“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我的力量太小太小了,我怕自己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你不知道,我在村子里看见那些女人,我看见田桑被扯着头发拖在地上,我气啊,心都要碎了……可最绝望的是,四叔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各地都会发生的,我当时感觉窒息,好像看见一片深潭,所有光都被吞噬干净……我知道如果是你,绝对不会那样说的……”

赵庭梧手指微颤,慢慢握紧她的肩,突然了解心被人攥在手里捏着是什么滋味儿。

“是我不好。”他试图安抚她,手掌轻轻的,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意儿发泄完,哭累了,又睡过去。

等到月上中天,夜风清透,衣裳凉津津的贴着皮肉,他知道该回去了。

……

赵庭梧这晚睡得并不安稳,次日醒来恹恹的,周升带丫鬟端水进来伺候梳洗。

“外头在做什么?”他听见好多人在笑。

“四爷出去瞧瞧就知道了。”周升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赵庭梧换了件天青色的衣裳,打起湘帘走到廊下,看见丫鬟们围在院子里凑热闹,意儿正被阿照监督着扎马步。

“不行了,我好酸。”

“哪儿酸?”

“全身都酸。”

“坚持住,”阿照抱着胳膊打量她:“这才多长时间,我学武那会儿可是半炷香起步的。”

“要我的老命了。”意儿满头大汗,实在撑不下去,瘫坐到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质疑她:“你教我这个有何用,坏人来了,难道我扎个马步恐吓他吗?”

周遭又一阵嬉笑,纷纷窃窃私语:“快瞧二小姐……”

阿照道:“这叫基本功,你得先把底子打好再学别的。”

意儿有气无力地摆手:“我不要别的,你只教我轻功就行,打不过可以跑,保命要紧。”

阿照叉腰叹气:“你瞧你没出息那样儿。”

说着回房去:“给我等着。”

不多时,她拿了两个沙袋出来,牢牢绑在意儿小腿上。

“你这年纪学功夫已然太迟,不过我有的是方法。”阿照赶羊似的:“走,从今儿起,你每日戴着这个跑一个时辰,半年后再跑马桩。”

意儿颠着小步子原地磨蹭:“我还没吃饭呢,不如先填饱肚子……”

“吃完饭人就懒了,更不愿意动。”阿照催促着,忽然想到什么,四下张望:“宋先生呢?”

众人回:“没见着。”

宋敏昨日得知她买回沙袋木桩等物,知道要练武,一早便躲出去了。

阿照摇头感叹:“一个个的都不听话。”说着监督意儿:“快,跑起来,我跟着你,别想偷懒。把轻功练成了,下回遇见歹人直接跑,知道吗。”

“哦……”

下午得空,她又出了趟门,带着礼品前往宏府,拜访宏煜的爹娘。

赵庭梧不知道他们关系到了哪一步,总之她高高兴兴地出门,欢欢喜喜地回来,赵宏两家的嫌隙仿佛已尽数消释。

没多久燕燕馆收拾好,意儿便从芝兰斋搬了出去,赵庭梧还在想找什么理由每日去见她才不显得突兀,谁知赵掩松却回来了。

因她当年私逃,父女几乎反目,前几年回省里参加乡试,她本来打算回家看看,谁知赵掩松竟不准。

此时府内上下皆战战兢兢,无不揣测这二人相见,会不会掀起腥风血雨,闹到再度决裂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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