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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8)

作者: 阿凫 阅读记录

半壶酒下肚,明月奴打了个酒嗝,安安稳稳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兰豫瞧着,笑道:“他如今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你有什么事,说吧。”

崔浔借炙羊肉压了压酒气,在腹中打了许多草稿,终是拿这一句话开口:“我有位旧交,如今遇到些事,我想同你请教一番。”

他如此说是有原由的。

若是大喇喇直说,我崔浔与那位秦女郎过去如何如何,现下生疏,将来又待如何如何,且非将没谱的事宣扬得众人尽知。要是有那么两个多嘴的传到秦稚面前,照如今的局面来看,他怕是这辈子都寻不到秦稚了。

故而假借“我有位旧交”开口,既能把事问明白,又能推到个杜撰的人身上,想来也没人会去追究许多。

兰豫了然:“奥,你哪位旧交?我可认识?”

“你大约是不认得的。”崔浔略作掩饰,“不过他的问题有些棘手,我才想着来问问你。”

“如此,你把他的事说来。”

崔浔偏头看了眼明月奴,见他酣睡如死猪,这才放心大胆地添删几笔,道:“我那位旧交,有位青梅,自小比邻而居。你晓得的,如你与殿下一般,青梅竹马多少有些情谊在里头。不过我那位旧交不善言辞,时常恼得小姑娘气极。”

他幼年略有些口吃,怕被人笑话,时常只说一两个字,免得被人看穿。后来年岁大了,日渐好了,说的话自然也多。

“因缘际会,我那旧交离乡谋生,初初安定下来,头件事便是回乡提亲。”崔浔语气沉闷起来,“不过还是晚了步,没寻到人,听邻人说起,小姑娘早在他离乡那一年冬日,就跟着另一位同乡走了,听说是去外地成婚了。”

兰豫斟酒的手顿了顿,崔浔莫不是想让他出些撬墙角的主意来?

“也算是有所托付,虽说不甚美满,不过缘分二字,总是难说。”

崔浔溺在自己的事里,压根没理会他说了些什么:“我旧交为此伤怀,不过峰回路转,这几日又遇上了。可见是缘分,故而我想请教你...”

兰豫生怕他说出什么,“我想请教你如何令她易嫁”此类的话,被酒呛着,猛咳了两声,连连劝阻:“我知你...你旧交重情,不过人家美满,那些背德的事做不得。”

“我旧交不过是想一尽地主之谊,让她不必这般生疏,何处背德?”

崔浔狐疑着抬头,对上兰豫略有些涨红的脸,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是误会自己要做抢亲的渣滓来?

帘幔里一时局促起来,两人相对无话,明月奴倒是在睡梦里,恰是时候地吐出几个字:“小爷瞧上了,抢都给你抢回去。”

“继续说。”兰豫别开了脸。

崔浔复又叹了口气,饮了一大口,闷闷道:“那小姑娘不知为何,见了我旧交很是生疏,也不同幼时一般喊他哥哥,处处推拒,宁肯流落街头。”

兰豫道:“你也说了是幼时,年岁大了,何况已成家室,多少都是要避嫌的。你旧交若是想关照,默不作声就好,譬如你那般,做得就甚好。”

崔浔一时无言,他所能做的不过尔尔。原本以为能从兰豫这里拿些法子,好拉近两人的距离,反倒平白被他嫖了详细过往。

事实上他自己也明白,秦稚许配了人家,他便什么都不算了,也只悔他那时笨嘴拙舌,不知道早早剖白心意。

“秦女郎那里,我会让人好生照看着。”兰豫到底不忍心见好友情绪低迷,“初见难免有些尴尬,等过些时日,你再去,说不定会好些。”

“有劳你...”崔浔一时被套了话,慌忙掩饰,“不是我,是我旧交。”

兰豫瞥了眼明月奴,举杯:“他睡得正欢,你瞒我作甚,我又不会四下去说。不过她既然成了家,为何孤身一人来长安,且身无分文,你倒是可以去查一查,她夫家是否待她不算甚好。”

崔浔猛然回过神来,今日秦稚的模样他见到了,瘦削许多,一双眼愈发大了。衣摆有撕扯过的痕迹,看着便是落魄。自己大约是被她还算好的精神唬着,可以略去了这些事。

若当真如兰豫所言,娶了她又让她受苦,他倒是不在意用些手段。

兰豫知他心中已有盘算,转而正色道:“那事又闹起来了?”

那事说得自然是禁书案,数年前发作,拖泥带水到如今都不安生。

崔浔敛眉:“章门有贼人闯入,提剑刺死了个黄门。他身上落下一卷书,写得又是姜将军那些事。另外还多添了我世父的生平,说什么为天子忌惮,才招致灭族,为此,圣上震怒。”

“总不干净。”兰豫攥紧杯盏,“你出入当差,还是谨慎些的好,恐怕有人动作。还有你世父的事,并非如那般所言,不过是意外,圣上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