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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22)

作者: 阿凫 阅读记录

柳昭明本与秦稚做壁上观,在听闻此桩事后,颇有些后怕。那女子言之凿凿,说话间细节详备,不似羊桑止那般恼羞成怒,可见是事实。他拍拍自己胸口,若非这一遭,只怕方才也要被哄着服食什么朱砂一类的东西。

“多谢女郎指点。”他朝着女子一揖到底,诚心诚意谢她。

女子掩唇一笑:“不敢。”复又朝秦稚这里看过来,一眼从头看到尾,视线牢牢停在她背后那柄刀上,似认出了什么一般,直看得秦稚心里发毛。

不过也只片刻功夫,女子不再久留,朝着秦稚与柳昭明辞别,被人扶着往开走去。只走了两步,又驻足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秦稚一眼,露出个和善的笑来,这才扬长而去。

柳昭明将这些看在眼里,好奇问道:“女郎和那位认得?”

秦稚摇摇头,总不能满长安都是她的熟人。不过那女子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似乎并未见过她,却又认出她是谁。

尤其是在盯着她背后钢刀的时候,那种感觉最为强烈。

秦稚反手摸了摸刀,刀是阿爹留下的。难不成是阿爹认得的人,可这年纪也对不上,那女郎看着也只比她大上四五岁。在她有记忆开始,阿爹就没有离开过蜀中,去哪里认识这位女子。

“或许看我背着刀,这才多看了两眼吧。”

她没有多想下去,左右女子没有开口同她说话,想来也只是错认或是觉得眼熟罢了。

天色已有暗下来的模样,周遭摊贩都忙着收拾回家,秦稚也与柳昭明道别,约定明日再继续游街作画。

一路回到隐朝庵,方一入门,便被守着的姑子扑了正着,说是住持请她说话。

佛殿重地,不好携刀兵入内,秦稚在殿门外停下,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与住持隔门说起话。

“师太,您找我?”

“着实不好劳烦女郎。”住持捻过手中佛珠,笑得慈眉善目,“不过今日香客众多,女郎笔迹俊秀,前几日誊抄的经文已尽数散去,还有几位未曾得一份。烦请女郎闲暇时再誊抄几份,也好做分发之用。”

秦稚点点头:“自然,我现下就去抄。”

住持见她转身就要走,抬手喊住了人,又交代两句:“劳烦女郎了,除去寻常楞严经,还需多誊一份妙法莲华经,杨车骑夫人点名要的。不过不急着,杨夫人定下十日后来取。”

秦稚不在意这份佛经最后送到谁手里,与住持定下日子,便往自己的禅房里走。

因着明日还要同柳昭明同游,恐没有时间誊抄,秦稚夜里忙活了许久,就着豆大的灯火勉强抄了几份,直到上下眼皮打架,这才回到榻上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她把手抄经文送到佛殿,又是一拜,这才往约定的地点去。

方出隐朝庵在的闾里,便听得人声鼎沸,人挨人不晓得在看什么。秦稚勉强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护着宝贝金错刀至一早约好的茶寮。

茶寮里头四下都是人,柳昭明凑在一张小桌前,冲着秦稚挥挥手。

秦稚挤了过去,皱着眉头问他:“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这几日事多,忘了这档子大事。”柳昭明替她斟茶,“今日邯郸人入城。邯郸自古出美人,这都是来看热闹的。”

“喏,来了。”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秦稚起身垫脚,从人群缝隙里望过去。

先是铁链声沥沥作响,伴着些女人哭声,这便有人露了头。秦稚打眼一望,从城门口陆续走过来许多人,为首的竟是崔浔。

不过转念一想,崔浔既然做了绣衣直指,这些事自然该落到他头上。

只见崔浔手持节杖,冷着张脸自外而来,那副神情总让秦稚觉着他没睡好,正闹脾气。不过多的是女子吃他这般高冷,一时不自觉有些媚眼横飞,也不知是来看热闹,还是看这位直指大人。

在他身后的,便是邯郸人,手脚皆缚铁链,前后串成两列,一步一趋跟着,两边还有绣衣使一路严加看守。

而每有一位邯郸人露头,人群里便发出阵惊叹声。秦稚初时还不觉着什么,看到后头,竟也有些惊叹。粗布囚服都拦不住半分美貌,个顶个高挑秀美,一落泪,直哭得人心都乱了。

其中也不乏男子,各个面似傅粉,眉眼深邃。

“赵王拥兵自重,意图在邯郸自立,听说就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秘密上报,这才免了一场祸事。”柳昭明跟着站在一边,指着走在崔浔身后的那一个,如是说道,“有人说他本是赵王府里的门客,那眼睛就是被赵王弄瞎的。也是可怜,如此大义,不知道能不能戴罪立功,免去责罚。”

秦稚闻言,越过崔浔朝那人看去。只见他低着头,右眼位置拿白布包着,有些微血丝渗出,很是引人感叹两声。偏生连自己都顾不全,还要时不时伸手去扶身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