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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94)

作者: 爻一一 阅读记录

妍妍没事就带着一个很小的手包,手包是白色的帆布和黑色的帆布合在一起缝制的,刚好装下几支烟。她不能在办公室把烟爽快的掏出来像夜店或者艺术家那样点上说来就来,为了他人的健康,也为了保持自己过去还是一个乖乖的家庭妇女,她总是想抽的时候就溜到厕所去,而且是一楼的厕所。所以办公的几年还没人问起过她是否抽烟。她偶尔自给自足,抽抽烟,跑跑步,目视着楼道北楼与南楼之间曲折的通道,面面相对她的贫穷和精神残疾。

七月中旬,金禾暑假,还没有上小学,要张桂兰一天都陪伴着,所以她都是清早出门,等妍妍还没有起床,先去遛弯买菜。凌晨四点,天已经亮了,她听到了前排槐树的鸟叫声,就像置身在森林里,外面的车水马龙完全听不见,郊外的一切都慢下来,窗外翩翩吹动的槐树叶,那明亮的鸟叫声让她点亮了新的生活,在新的家里她感到这两年从未有过的放松和闲适,还有接受。她学会了骑自行车,妍妍为她准备了一辆小轮的,从后面看她有宽厚、结实的背,偶尔孤独地骑着自行车去外面的马路上寻找早市,过去总有杨力陪着自己去想去的地方,而现在是多么凄凉呀。她穿一双浅橘红小羊皮船鞋,不管是什么境遇,中老年人为了孩子总愿意去适应的,老话不都说树挪死,人挪活。

在宽阔的芙蓉路上,道路两边是高大的白杨树,不到清晨五点,车辆稀少,头天夜里刚下过雨,空气凉爽,迎面吹到手臂上,还有些凉呢。在芙蓉路南北的道路上,有一个很小的公园,这个时候公园门口聚集了很多务工的农民,他们手里提着袋子,聚众在一起,他们身上穿着赠品的广告衣,多是装饰涂料和英语培训的启航字样,脚上踩着油腻腻的凉鞋。在这样的清晨,他们在这里等活儿,大约两百人有余,所以远远看上去像候鸟一般,如果有城里的包工头的小汽车开过来,他们就忽拥而前,在副驾驶的车窗边询问价格和工期,他们肩膀上挎着一些结实的帆布袋子,里面有工具,好比锤头,钳子。农民工没有特别胖的,都很瘦,头上带黄色的安全帽,或者露着着灰的短发,他们手里拿着包子或者煎饼,凑合吃一顿,以吃饱为原则,这里是这个城市苏醒的最早的地方。在清洁工推着车打扫落叶和工人找活儿的五六点,如果人们仔细就观察,就能发现劳动者生存的那种强烈的力量,如同一个人的心脏供血一样的磅礴有力。

张桂兰很快地骑车路过他们,又骑了一会儿,右拐到了一条两边都是槐树的路。在槐树后面,隐藏的是低矮的二层宽大的房子,是橘色和白色相间的门脸房,风水日晒,白色的墙壁已斑驳,九十年代城市道路两边商服楼的标准,那时候社会还不那么吝啬土地的使用,所以联通的营业厅和邮政储蓄连在一起,像吊塔一样,足够宽也足够长,大大方方的,另有一个很宽的院子停车。商服楼有两层,靠西侧的修了四层,在上面安装了一个很大的古典的蓝底座钟表,黑色的指针现在时针指向上午五点,发出“当、当、当”的广场钟表的响。

在路过这个区域中心位置的时候就能看到镇政府的办公区在时钟的斜对面,还有老的影剧院,这条两侧种满槐树的街道除了了古朴的痕迹,还有上个世纪经济在这片为中心的历史感,公园,旧宾馆,京郊老别墅,综合市场。昨夜刚下过雨,失修的辅路松柏路有小坑,泥水沉淀其中,她骑车碾过去,溅起了棕色的小水花。她为自己能这么早出门骑车溜早市而感到神清气爽,毕竟不是每一天都那么舒坦,腰背不疼,血压不高,脖颈舒服,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一天,要放在过去,她怎么也想不到退休以后能骑上自行车在这么个地方,年轻时也许她骑过。

妍妍在张桂兰七点零五分回家的时候刚醒,她把眼罩和耳塞去掉,这两样东西是过去用来建立安全感的,夏天老式空调也有声音,她正好用这些东西营造一种熟悉和规律的味道,眼罩拍了一点海地香根草香水,这是和多丽带回来的,她有一阵觉得多丽的生活有无数个解锁的秘诀,生活里一切都不是问题。那种感觉是不是也有点可怕?无论资不抵债还是捞了一两亿,只要是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对她来说,最难的是时间,最值钱的时间,要是谁和她要点时间,那可真有点困难。这样的人,会不会有精神的虚无,这种虚无和妍妍的物质虚无,是否带来的困惑是一样的呢?

她把艾玛丝的高地薰衣草颜泥膜敷在脸上,瓶身紫色透明,泥膜淡黄奶油质地。“两天就弄好了?”这是周一。她有些惊喜,谁都知道五楼是顶层,独扇大门,没有采光的房间好啊,正好适合棚内摆灯拍人像,要为分公司的七十六位员工拍工作照,还真是练手的活儿。她收到后勤同事的信息,问棚里需要不需要安装空调,这副总说话办事效率真的不同,妍妍想到自己坐了半个月的黑色的小椅子一只滑轮坏掉终于有告别它的希望时还是很高兴的,这把椅子从拿来的那天就是一边高一边低,有时分析人的一些行为和主意也可以充裕下自身空虚的精神,她并没有说也没有换,尽管交往很短暂,她还是不喜欢高主任的作风。他喝醉了酒,第一个周末,信息部迎新外出吃饭的时候,强硬把新来的一位男同事灌醉,出门的时候,用脚踩了踩酒醉的同事倒在地下时身着的衣襟。“都是来上班的,何必呢?”妍妍咽下这口恶气,拍了拍新同事身上的灰,夜幕降临,他喝了两杯白的,喝醉酒的人,劣根都有的,可真委屈了家人为他准备的干净的商务白色衬衣,西裤,外套。高主任是故意踩的,他微笑着感到新来的人都必须在自己的麾下,“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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