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4)

在软弱和强硬之间纠结了一晚上，时而声音大一点，时而心软一点，时而感到夫妻之间将近十年就应该是这样的，吵吵停停总会好的。她哭泣和委屈，没有换来陆海的拥抱和安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陆海迎着大雨走向外面。她很想伸手去拉住他，又倔强的也扭回了头。

在他快关门的时候，妍妍使劲儿将手里的鼠标摔在桌子上，声音和关门声一前一后，竟分不清哪一个是门声哪一个是鼠标声。她没有离开这张书桌去门口拉回来陆海，结婚的八年里，每天坐在这里工作，到了这个点儿仍旧坐在这里，台灯陪伴她的时间要比陆海多。结婚两年就把热情耗费干净了，剩余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个人轮番磨合，等到磨合差不多感情也吵得几乎不剩，磨合如果能让陆海明白生命可贵，生活不易，脾气该改改，多好。可他偏偏年轻气盛，到了这个岁数还容易爱上另一个人。这么说，不是爱情的力量太大，就是陆海还不太劳心费力，有足够的精力追逐爱。

这一次妍妍想让他听到她摔东西的声音，这才是她的立场和声音，也是她的不甘，而不是刚刚家里四个小时的无声和逆来顺受，很快两个声音都消失在雨夜了。她站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大雨，他没有带雨伞，她想了想陆海走路的步伐和背影，他穿的还是去年冬天她在新世界百货为他选的小羊皮单鞋，今晚他穿着这双小羊皮鞋出门的，为什么不穿那双黑色的帆布平底鞋？或者沙滩鞋更适合走在雨里。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把鞋子穿坏了……那个黄褐色很好看，穿起来也轻巧，第一天陆海回来试鞋子的时候说很轻松，非常跟脚，她希望陆海每天穿的鞋子很舒服，脚不累，当时他们就站在刚才陆海离开的妍妍摔坏的门口边的小地毯上换鞋，陆海一只脚穿进去把手扶在墙上，一边穿着另一只一边和妍妍对话，厨房里的土豆炖五花肉还有豆角的香味四溢。转瞬即逝的东西这么多，她闭着眼睛不想面对和回忆，的确不敢想象。

真的要离吗？

第2章 一棵树------危机（二）

女儿的脚步很轻，她醒来抱着毛绒娃娃在妍妍的身边坐了一会儿，拿着一张剪纸画，观察上面的海洋动物，六岁的她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天亮了，她醒过来，夏天的衣服很好穿，她刚学会把短裙套上，穿着背心就下了床，外面客厅还有一盏台灯亮着，在墙边的书包上，幼儿园的老师在上面写着：大三班-陆金禾。起初这名字预示着夫妻双方的信念和态度，也体现女儿的金贵，金色的禾苗，他们在医院的产房里选择了名字，当时非常和睦恩爱。

妍妍迷迷糊糊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像水蜜桃那么鼓，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都很疼，她看到女儿金禾正拿着小剪刀剪纸，努力把精神攒到一起问孩子，“金禾，妈妈的乖乖，醒了这么早？饿了吗？”说话时感到喉咙很痛，昨晚哭得太久，谁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呢，不仅忘了关客厅的台灯，连客厅的窗帘也忘了拉，现在明晃晃的夏日太阳照进房间，沙发上的橘黄色堪比晚上的落日。仲夏的清晨六点的日出真的很橘红，几乎像宝石一样璀璨，吸引人留意，光芒照得屋内的摆设一切棱角分明，沉静立体。

她欲起身下地给女儿做早点，突然闻到了下过雨的空气，新崭崭的。热带鱼在鱼缸里游动，只是没有了陆海在旁边投喂食物，沙发很乱，昨晚的浴巾还在门口堆成一小团儿，一般这些东西陆海会挂起来，挂到门口，如果他正巧要躺在沙发上需要一个空间。她有一种失去东西的不知所然，看着不大的房间空荡荡，摆满了家具也感觉空荡荡，冰箱上的兰草又长长了，婚后八年的时间，每一盆植物都疯狂在长大，唯有他们之间的情感没有增进，反而流失，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匆忙转身进了厨房，往豆浆机里放进黄豆，黑豆，大枣，另外加了几片百合，按下了五谷豆浆键。这一套动作用不了一分钟，摸着黑夜也能做完了，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感到有点头昏。金禾在客厅里喊：“妈妈！老师说今天要带水彩笔和素描纸。”孩子们清晨醒来遇到要传达老师的信息的时候，精神总是那么严肃认真，声音洪亮呀。

上午六点四十，再过五十分钟，妍妍要一边骑电动车把金禾送到三站地以外的幼儿园，接着再骑车去单位上班，除了吵架他离家出走的这一天，之前一般都是陆海会将她们娘俩捎到幼儿园和单位再继续去上班，但是眼下指望不上，这一天她要自己送金禾再自己去上班，两个人的活儿一个人干，谁干谁知道焦急不焦急。尽管这样妍妍还是没打车，她有电动车，打车的钱如果把每天存定期的照常利息抵消她会非常不高兴，她在生活里的节俭体现在细枝末节上，不该花的钱绝不能乱花。但是脑子不清楚时一套口红和化妆品也绝不含糊，一口气花掉三个月的工资也是有的。那时候她从专柜出来一边安慰自己很值，会给自己改善很多肌肤问题，一边想，下次再也不冲动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