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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18)

作者: 爻一一 阅读记录

妍妍知道陆海就在她的身边开着车跟上来,要同行一路去取东西,迎面吹来闷热的风,她想哼出一首歌曲,毕竟今日与往日不同,这是一种悲伤的氛围没错,她一时太忧伤不知道唱什么,莫名其妙的歌词从她的嘴里哼出来,腔调是如此的低沉和阴郁。他们开过昨晚暴雨挂断的树枝的街道,穿过交警查酒驾的小宝塔的地标环形路,又经过一丛丛圆形的城市美化槐树群,最终把车停在小区的车位上,妍妍把电动车停稳,轮胎在昨晚的小水滩上溅起了水花,陆海后到下车,他在门口等红灯,等行人,车停稳后他把车的窗户一一关闭,刚才一路看着妍妍恨不得大夏天把四扇窗户都打开,他还想解释什么呢?让妍妍跟他当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她没有等他。她走进了楼道,迅速上楼,然后在陆海刚爬楼走到到门口的时候拽出三个大包,因为有话还要说,妍妍不得不停住了喘气。眼前的这个垃圾分子,无疑已确定是她憎恶的过往——他摧毁了她的人生还有对婚姻的忠诚,对未来的信念,将多年前给予的承诺一下子收了回去,她有些站不住,但是还是骄傲地说,“滚吧,永远都不想见到你了。”

陆海发觉对方正像一个即将爆破的皮球一样。所以他决定抓紧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安慰。

陆海拿着三个袋子从楼梯下去,在楼梯的拐角,他也想到有一年的冬天,他们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都喝醉了,在楼下放完烟花回来,和妍妍在上楼的时候打打闹闹,在星辰挂满夜空的新曙光里,他搂住妍妍的腰,和她拥抱,并且吻了她的眼睛。在漆黑的楼道里,他多么激动的拥有她,自己也曾经冲动和爱过她,难道说,能够品味和接受的感情都是普通的感情吗?自己为什么会变?自己究竟还真实吗?人的情感是不是一个悖论?从一端一定要走向另一端吗?他真的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吗?他匆忙下楼,恨不得赶紧远离这里。因为他害怕爱过的残骸是咆哮和无能为力。他也怯懦,也有一丝像孩子闯了祸那样想逃走。

妍妍在楼上看着陆海把东西先放在地上,接着把后备箱打开,两袋衣服放在后备箱,还有一袋扔到后座。他放东西收拾车里的姿势还是老样子,她再次鼓足了勇气眼睁睁经受陆海从眼前走掉的痛苦,这个下午就像一场袭击战,她知道这一眼肯定会像激流一样把她卷进去,她知道一个人拿三包东西很困难的……到了现在她还在考虑东西太多了对方拿不动,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帮他拿到车里,过去要是外出野营或者钓鱼,他们一家三口总是分配拿好座椅,鱼竿和帐篷。……

没有前往,不敢前往。她想,决不回去。

妍妍在楼上怕陆海抬头看到自己,把腰直起来,视线落到对面的美容中心广告牌,那个粉色的广告牌上有一排俗气的文案,她直起身子后在楼下的人便不容易看到她,他就这样走了吗?她靠着墙,并不知道,他从一年四季停车的车位上发动了引擎,准备离开。受到这声音的刺激,悲伤油然而生。她有一种前途渺茫,未来困顿,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力量的感受,她和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女性一样不分国籍与文化,不分年轻与贫富,在此刻启动了提问者和回答者双重的机制——当她们的爱人离开世界或者离开她们(离婚)以后,她们自己能列举出这个男人讨人喜欢的各种优点,强化这种想念的感情,同时又为了自己能好过,顺势数落他们过去生活里种种不是,这样能取得心理平衡,好像谴责真的可以弱化她们对他们的感情。但是,离都离了,还需要谴责和瞧不上吗?

哪怕是诽谤或谩骂,也似乎是优雅的一种惦念。

妍妍正在经历这种抱怨和原谅同时进行的思想电波,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一个人从其他人的人生里出走的时候竟是如此无声。“我没有秩序?你有吗,你有秩序吗?你知道秩序是谁定的吗?你知道那些说秩序的人,从来都不讲秩序!”妍妍有点想去推搡陆海,但是她感觉自己的手,如果一旦碰到对方,就会被反噬拉进深渊中,而眼下,陆海早已经开着车离开了他们共同生活了八年的家,她的眼前,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个小时以后要回来的陆金禾。她产生了幻觉,总感觉对方还在眼前与她争执。

这一夜,妍妍梦到自己在北方不知名字的小镇。那里地面覆盖了很厚的白雪,目测几十厘米,她要过一个桥到对面去,那桥的宽度大概有十来米,但是分成了很多条,就像挂面形状。妍妍走在最右边的这一条上,下面即是万丈深渊,她有些害怕,害怕打滑,桥边也没有可以抓扶的地方。有一个大姐路人与她同行,告诉她要往桥里面走一点,还示范了一下,说如果不这样走,就有可能掉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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