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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17)

作者: 爻一一 阅读记录

无论现在女方是如何想的,男方已经不是商量而是尽可能保全自己的利益了。所以他说,“你不要乱讲话好吗?”

“你的意思是夫妻感情破裂?”

“那不是感情破裂是什么?难道天天吵架生活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她听完他的话身体往后倾斜,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他已经不爱我了。”在突发激情或者最冲动的时候,心间像熊熊烈火一样,她的思维和心灵无法承受这种负重, 她从他的眼睛看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不耐烦,所以反而乖乖地拿着笔开始签字,再也不愿意争执什么,她往日里那些精打细算,一步不能让的逻辑推理,居然因为对婚姻的千万种渴盼失败而变得颓唐,身体一瞬间衰弱不堪。

陆海与妍妍还有未成年的抚养义务,“第一件,我不爱你了。第二件,我们该如何商议把孩子养大?两件事之间不能交织太多。”很多次陆海想说出口,但是忍了忍没有说。他头发蓬在脑袋顶上,一动不动,有时候从灯光下看有点偏栗色,天然棕。妍妍很久没有去观察过了,如果观察得仔细,说不定能唤醒最初爱慕他的心情,找回爱情也就是找回点生活里青春的气息,她也是曾经那么爱他的吧,互相陪伴了八年的人,理解他的难处和煎熬。中年人的生活秤砣般沉重,仔细想想到处都是可怕的地方。 陆海看到妍妍反而不争了,知道损害了妍妍的权益,所以不想告诉妍妍事态的发展,干脆想一离了事。男人不会因为感情而怕伤害一个女人,隐藏一些事,要是那样的话,就不会爱上其他的女人,去做冒险的事,主要是他们怕麻烦,但是他们又没有办法不让自己犯罪。女人这一点是一样的,甚至更惊人。他们通常从自己家出门就直接奔着情人的怀里,连身上味道都没有清理或者被风吹干净。

人与人的权益冲突没有办法终极破解,世界的循环就是如此。嘴唇涂得太红喧宾夺主是失误,其实让自己美又有什么错呢,但是江湖就是这么个江湖。你的声音不能超过有些声音,不能讲话的地方要学会闭嘴。社会构成、阶层排列、奇怪的气场处理起来劳神费力,就连家庭关系中一个人的性情如何相处地好,也是一门一生的研习课程。所以人喜欢抬头看天空,打开窗户看大自然,哪怕山雨欲来风满楼,满眼都是晦暗,人们也不愿意在人为的这些行政大厅里做些实际上毫无意义的形式主义,都是装的,男女装,有些干部们也一天到晚互通电话,频频开会,商议办法,三年一改两年一调,基本没有人降职,全都升了或者变相升了,这就是普遍政府职能部门,没有人有精力总是改进,统一执行是他们捆绑集权的办法,而且几百年永远是这样。

妍妍多一分钟都不想在此呆着,冰冷形式,她在右下角签了自己的名字,左边是协议人陆海,他们一起走到办事员的面前,“再调节一下吗?”办事人员问,“不用了。”他说。稍微等了一会儿,他们的证件就办出来了,“人生啊,真难料。”妍妍看到离婚证的时候才有点情绪失控,站起来拿着证件就往外走,她顶着暴晒两个小时左右户外,又回到那棵槐树下取了电动车,把东西装在包里,装在包里以前愣了一秒钟,特别想直接想扔进对面丧葬用品店前的垃圾桶,后来想想孩子上学办理各种手续还需要这个东西,又揣进包里,戴着帽子一路骑车走了。那一刻她很想躲避在那条街上遇到的人群,觉得他们窥探了她的伤疤一样可怕又残忍。她的坐垫下那晒的发烫的海绵,正热腾腾的炙烤她的屁股,她的屁股坐在一个电动车上很热,她的屁股曾经为陆海诞下一个女儿,她的屁股本来应该坐在夏日里稍微凉爽的车里,她扭动了一下,试着不要将两个小时的温度进攻自己,口里吐出一口因为炎热却口渴聚集的白痰,呸的一声抛弃在这条和陆海诀别的旧巷子里。

“有时候明明别人是来看我们哭的,我们还要张大嘴巴哭给她看,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呢?”

妍妍流泪了,但是风很快就吹干了。这是一场战役,只是自己输了。夏天的蝉鸣在她茫然失神的身影里分布着叫声,过去的情感和现在的现实在她的眼前交织纠缠,混淆不清。陆海在后面开着车一直追随她,因为他的目的地也是原来的家,他需要把东西拉走,这是妍妍给他的期限,“今天取证今天把你的东西拉走”,“为什么要这么急呢,改天拿不行吗?”陆海很小的声音,“那为什么我可以不同意离婚,而你说离婚就一定要离婚呢,我也可以不用离婚等两年期限法院宣判啊。”陆海无言,现在他跟着妍妍去拿东西,但是她已经不再愿意坐上他的车,或者他们曾经共有的车了。她骑着电动车的背影在那条槐花飘溢的街道,成了陆海一段感情驶向结尾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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