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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118)

作者: 爻一一 阅读记录

她怕是再也不想回北方了吧,收拾了这么多东西。

即使是亲女儿,彼此也都有各自的目的。

第24章 昨日的世界------美丽与哀愁(四)

陆海是整个事件的主角,陆海应该负有绝对的责任,负责任就应该痛苦,所以,现在他正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抽一支烟,他把换气扇打开,还是夹杂着窗外的雨声,他坐在马桶上,中年的腰身让他露出一点赘肉,他的汗毛没有过去年轻的时候直棱,她看到小女儿苗苗在一个矿泉水的瓶子上扎着一条红色的蛋糕店捎回来的红色的丝带,才发现自己在缥缈的时间中忘记了第一个女儿,曾经,那个女儿也在这间房间做过同样类似的事情,将花生一个一个粘在卡片上,用白色的双面胶,那真是一个过去古老的玩儿法。那时候金禾还小,是过年的时候,桌子上摆着糖果和瓜子,还有妍妍做好的糖饼,煲好的广州养生汤。金禾要对爸爸妈妈说新年快乐,所以自己用手工的方法做了贺卡,意味着礼物中有可以吃的东西更胜一筹,她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妈妈新年快乐,那几个字特别长,瘦瘦长长的,就像跳跳虎的整个造型。屋子里是橘红色的气氛,妍妍在厨房里做着食物,他还愿意或者能够将家人的衣物装进洗衣机,再晾在阳台的杆子上,他没有因为谁要洗内裤而吵过架,闹过心,也没有自己母亲的价值观影响过夫妻的感情,比如很多活儿丈夫如果做了就是晦气。

拿洗内裤这件事来说,陆海即使洗了,在这一点上也不认同有什么晦气,他起初对家庭的事件和具体的劳动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所以参与到其中来,只不过是妍妍过于苛责了。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还不去嫖娼,容易满足这单一却幸福的家庭,能从妍妍的身体得到生活的满意,也愿意低头不去使用她最讨厌的洗洁精……他坐在马桶上,因为大便而使出一个很大的劲儿,几年过去,如今连上个厕所都这么费劲,莫非是真的老了。他打断了思绪,把影像拉回到当下,不知为何,此时如此恍惚,真真实实,虚虚假假。

他脑袋里所堆积起来的东西,包括情感和智慧,行动和理由,都是由一定数量的古旧观念、当下信息所组成的,其中也混杂进去一些新东西,这些新东西其实也很陈旧,重复着每个朝夕的感受搅拌进去。刚才出现的那些词句和过往正像海水一样,有每天的潮涨潮落,有岩石和缥缈,也有永恒的波动,最终沉重地朝着自己的目光和神经涌来,那背负的情感的债券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重,一旦想起来就不知如何做出对自己的原谅,因为按照常理来讲,一个人只有在天理都容的状态下才理所应当。可出轨和爱上别人,斩断一条臂膀一般将妍妍和孩子推出生活,就好像将她们放置在高楼的顶层,从未想过推下去的是万丈深渊,自己很小的一步,将会让对方的生活和人生走入再也回不去的道路,这些,他过去没有想过不如说是不敢想过,他还记得那个下过雨的夜里,他第一次受不了无聊繁琐的婚姻和肉体的不满意,走在高楼林立的陌生的街道,拨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轻易地牵起除过婚姻之中第一个另一个人,毁坏的了忠诚的誓约,不管是走了身体还是走了精神,对人来说,都是有创伤的,因为身体与精神,从来都不是两回事,而是一体。

他想怪自己的身体作祟,荷尔蒙太多,怪自己的生殖器官吗?

他能够再从低级的肉欲回到那崇高的理性的秩序的自我约束的状态吗?

他有没有过性的启蒙,有过建立家庭的经验呢?还是注定要从熬不下去的厌倦世界,有权利寻找新的生命与之相配。

那么,他重新开始的世界,与过去世界,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在这问题之中竟然找不出一点可观的答案,也找不出一丝真的必要或假的错误。

他看着小女儿绑好的矿泉水瓶子,落在了洗手间浴缸的台子上,顺手拿过来看着蛋糕店的丝带,上面白色的流线字体写着英文的商标,这条暗红色的绸带很长,可以当个钥匙链挂在脖子上,他一支烟抽完了接着又从褪下的裤兜里取出一支烟,故事和恍惚总是发生在夏天,夏天是一个用来结尾的时间段吗,他知道冬天需要感情和温暖的可能也许更甚。他想为此任性一次,此时放开掣肘在家里抽两支烟,不考虑太多二手烟问题,纱窗外刮着呜呜的风,雨声沥沥淅淅,可他不想出去再观察孩子和女人,从她们的情景里得到什么安慰,他喜欢游戏,喜欢战争,喜欢事业,喜欢金钱,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如果做好了,就会有一个通常的家庭,通常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好,就是任何一个男人回家打开门就能看到的家庭,再多的东西,他并不奢望。十多年在北京的奋斗终于让他了解到,有些人生下就在终点,而自己的起跑线在吉林那个很小的村落很小的屯里,他并不为此感到什么不妥,反而对今天自己持有的生活感到还算满意,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将伤害散布给两个女人,同时自己也像弹力球一般,投射的最终一方,其实是自己。最终的伤害都最后反击到自己的身上。他被生活打得疼痛,他又看到了一个小女儿站在他的眼前,他不过是重复了两个女人,重复了两个女儿,他并没有如愿得到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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