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茑萝(5)

外面发生了什么阿萝浑然不知,只觉得伤口剧痛难忍,身后的志贵也被吓到,他看见阿萝身上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大片衣裳。

“血啊,血……要死了,要死人了!”志贵吓得大哭,“哇啊啊啊!……”

阿萝艰难穿上裤子,还要安抚志贵:“志贵,别哭了,别哭……”

房门哐哐作响,公婆终于把门打开,看见屋内一片狼藉,不等阿萝出声解释,婆婆举起一根秃头扫帚狠狠打过来!

“没用的东西!养了你十年连颗蛋也不会下!养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骂一句,打一下!

打一下,骂一句!

“每日米面养着你,光长一身白肉!连蛋也不下!你怎么不投身个猪胎去!猪都知道下崽!你连猪也不如!挨千刀的丧门星!”

阿萝浑身痛,那扫帚劈头盖脸往身上砸,她抱住自己闷头承受,眼泪大颗往外涌。

志贵的哭声渐远,似是被公公拉出去了,又过一会儿,婆婆终于打累了,扔了扫帚,指着她骂道:“把屋子给我收拾干净!再把衣服洗了!干不完活明天就滚去睡猪圈!”

阿萝蜷缩在地上,瑟瑟点了下头。

婆婆转身出去,步子带着火气,又急又重。

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隔着屋门,能听见志贵断断续续的哭声,婆婆耐着性子哄他,公公时不时叹气……外面的狗吠声平息了。

阿萝扶着墙,小心翼翼站起来,她浑身疼,肩上的伤口仍在流血,只能用手勉强捂住,目光扫过室内,桌椅凳子倒在地上,尿壶洒了一地尿渍,床褥也被浸湿,满屋狼藉。

阿萝垂下眼帘,不知该作何想,在这片杂乱中静默站了片刻,开始慢慢收拾屋子。

扶起桌椅板凳,捡起剪刀,尿壶拿去外面涮洗干净,然后回屋撤掉床褥,最后将床单卷成一圈,背在肩上,走出门外。

她在院子里拿了木盆与捣衣槌,慢慢往河边走……

院子外的村人早已散了,只零星几个,还在自家门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张望。

阿萝隐约看见了冯婆,没有在意,目视前方,安安静静往前走。

阿萝一直走,一直走……

脚下的路渐渐湿润,河水浸润了脚底,她放下木盆与棒槌,眼前黑沉沉的河水,一如抬头望不到一丝光亮的夜空。

鬼使神差的,她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夜里的河水冰凉,浸没了她的脚踝,接着是小腿,膝盖,大腿……阿萝心中忽然萌生一个念头:不如,就这么走下去吧?

不如,去另一个世界。

若有下辈子,想做不知疾苦的虫蚁,想做青天作伴的飞鸟,想做水底畅游的河鱼,想做一棵树,一樽石,一株草……总归是,不想做人了。

冰凉的水浸没胸口,仿佛连一颗心也跟着凉掉,她闭上眼,想要一了百了,身后却忽然有股力拽住她!

“阿萝!你何苦想不开啊!”冯婆死死抱住她的腰,老迈沙哑的声音充满悲怆,“好死不如赖活!熬过这一劫,以后必将有大把好日子等着你!听老婆子的话,快回家去,最多等三日,我一定想法子叫你怀上孩子!”

阿萝如梦初醒,转身怔怔看向冯婆。

冯婆紧握她的双臂,字字恳切:“好阿萝,听冯婆的话,不要再寻短见!外头见天的打仗,即便你逃了,你公婆也绝不可能扔下傻儿子去寻你,你只管揣好肚子里的娃娃,安安生生往那不打仗的地方去!等孩子养大,你会有儿媳,有孙子,有子子孙孙供养,不会像冯婆这般孤苦伶仃!”

阿萝哭起来:“冯婆……”

冯婆把她拽上岸,再次催促:“快回去吧!”

阿萝哭着点头,抱起洗衣物什回去了。

……

冯婆做的生意,不太干净,叫暗娼,村里人也叫暗门子。

以前冯婆自己做,后来年纪大了,加上年年打仗,村里许多人家都过不下去,便有些女人来冯婆这里“做工”,每做一次,分冯婆一些住宿钱。

因为男人都被朝廷征兵走了,故而来冯婆这里光顾的客人,大多来自附近驻扎的一个兵营。

这些大头兵手里有钱,却无处消遣,每日除了操练还是操练,日子过得苦闷,偶尔遛出兵营厮混,只要不惹出大事,他们的长官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冯婆为阿萝挑中的人,正是这些大头兵之一。

此人叫杨骁,生得人高马大,样貌俊朗,冯婆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合眼缘,若能和阿萝生下孩子,那孩子定然也俊秀可爱。

跟杨骁一起来的,是冯婆的熟客,叫张成海。

张成海揽着杨骁的肩,熟门熟路往冯婆屋里走,边走边道:“天天在那营帐里闷着,人都给闷臭了,今天哥们给你介绍个好地儿,保管你睡一个好觉!总不能哪日去战场上送了命,连女人滋味也没尝过几次!亏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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