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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姐儿(52)

撑开酸涩的眼,视野惺忪模糊,不知是不是饿出了幻觉,她居然闻到食物的香味,然后又幻听,听见咯吱咯吱咀嚼的声响,激增的酸口水一涌而上,她狠狠吞咽,皱鼻子吸气像狗似的嗅闻。

“季姐,你醒啦?”小吾口齿不清的发问。

揉揉眼窝,身畔的姑娘果然在吃东西,季湉兮的肚子很争气的再次咕噜大叫,她沙着声音问说:“哪儿来的吃的?”

小吾说:“你车上的。”

她不记得在车上放了吃的啊?季湉兮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懒懒坐起,“我车上怎会有吃的?”

小吾指指堆满食物的车头,“骗你干嘛,这些都从车子里翻出来的。”

威化饼、巧克力、牛肉干、凤梨酥、优酪乳摆的是五花八门,每一样全她平时爱吃的口味和牌子,季湉兮默默看了眼抱在手上的毯子,她猜到是谁干的了,那家伙真是……为善不欲人知。

“季姐,饿了吧,先吃点垫一垫,还有一个多钟头才下高速呢。”小吾见她不语,稍微动动脑子也明白了七八分,遂抓了块巧克力给她。

季湉兮盯着包装纸上的美术字体,半天没动手,润润干涩的嘴唇,问:“小吾,如果你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不到,放弃了,他却突然回头,你怎么办?”

小吾当即冷哼:“不怎么办,等不到当然不等了,谁规定必须得一直等着他回头,傻不傻啊?噢,他现在知道回头了,早干嘛去了呀?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说明那个人也不咋地,别理他!”

“他是真心想挽回……”

小吾马上打断她,“季姐,你不舍的是人,还是不舍他终于‘回头’?”

季湉兮顿一顿,“什么……意思?”

小吾很权威的说道:“季姐,你不妨仔细琢磨琢磨,现在你在意和不甘心的究竟是什么,千万别搞混淆了自己真实的感觉。”

“……”

小吾说的口渴,灌了口绿茶,然后手指敲着方向盘说:“其实我觉得霍二少他人真的挺不错,虽然表面上看着是浮夸了些,可歌里不这么唱了嘛,夸张只因怕像木头石头,他想引起你的注意,多么用心良苦,你呀好好体会体会,是不是这个理儿。”

季湉兮木木的转过头,瞪眼,这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搞什么鬼?她到底帮某人还是踩某人呢?

小吾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视线,摆出特正经八百的表情,“季姐,该忘记的干干净净忘记,敞开不再少女的心扉,重新拥抱美好阳光,享受爱情的滋润。”

季湉兮满头黑线,敢情她全给搞岔了,以为她心里另有其人……不过倒误打误撞提及了一个重点——她放不下的是回头的那人或是那人回了头?

……

同一时间,霍梓漪正开车在路上瞎逛,车载电话里郑煊大发雷霆:“你吃错什么药了?明明已经商定好庭外和解,当事人双方彼此心照不宣,今天上庭走走过场而已,你干嘛突然中途变卦!?无端端平局成了败局,这次是终审啊终审,想翻案都没可能了,你要怎么跟人交代!?脑残抽风也不是这么个抽法,这事儿传出去你不怕跌身价我还怕砸招牌呢!”

“对不起。”霍梓漪单手撑车窗,指尖搓下巴,满脸沮丧。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一直以来我反复强调公私分明公私分明,身为一个合格称职的律师最基本做到的一点就是切忌将私人感情带入工作,影响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你是专打刑事案件的,动辄获刑五年以上的判罚,有时还附带高额的民事赔偿,你肩上担负的责任有多重大不知道么?能乱开玩笑么?”

霍梓漪自暴自弃的低嚷:“知道知道,你说的我统统知道,我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或许……我并不适合做律师。”

“霍梓漪!”郑煊严肃的喝道,“我骂你不是让你全盘否认自己,咱们是人不神总难免会犯错,问题在于如何认识错误面对错误,引以为戒走好今后的路,懂吗?”

“懂。”他叹口气,答得很无力。

郑煊也叹气,他说:“我给你放半个月大假,好好呆家里反省,顺便把你那些个破事儿处理干净,别又三不五时脑子一热犯了浑,害人害己。”

“不,老大,我不想放假,不想歇下来,我需要工作。”他害怕空闲,他不能空闲,不然他真会发疯。

那头的郑煊听着他恹恹的声音,虽说又气又烦却是很能理解他目前的心情,都是过来人谁没曾为心中所爱千山万水历尽挫折?是谓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一番淬炼才可以让他告别毛躁轻狂真正成熟,然后成为一个女人一个家庭一辈子的依靠。

郑煊翻翻案头上的材料,吩咐道:“这段时间你先放一放就别跑法院了,我会叫其他人接替你,之前你不是跟过秦晓军的案子嘛,可惜因为缺乏证据进展缓慢得几乎停滞,如今终于有了点消息,你去北京出趟差,会会几个愿意提供线索的人。”

“北京啊……要多久?”霍梓漪甩甩头,出趟远门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概需要七八天。”郑煊想了想又说,“我个人认为逃避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而且……你也不希望回来发现人面不知何处去,徒留桃花笑春风吧。”

郑煊不轻不重的一刺,身陷泥沼的人仿佛又往深处沉下些,霍梓漪挤出比苦胆汁儿还苦的笑说:“老大,即便是现在那‘人面’也没再为我绽放了不是么?”

闻言郑煊静默三秒,然后淡道:“我记得前不久你刚指天立誓对我说人家默默守护了你那么多年,也该换你守护人家了,很有点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义薄云天,结果万里长征这才走了几步立马要打退堂鼓,小霍,凡事贵在坚持,坚持,尚存一线希望,放弃,等于成人之美,大道理我不多说了,自己衡量吧。”

话筒利落的一叩,“嘟”的发出单调长音,霍梓漪不禁好一阵呆怔,“坚持,尚存一线希望,放弃,等于成人之美”郑煊的话反复在耳边回荡,接着是闵航早上说的“没关系,假的也是一个机会,只要不放弃,总有成真的一天”,两把男声交替穿插,很快拧乱了听觉神经。

霍梓漪不胜其扰的皱紧眉头,伸手按断电话,此时后面一辆车摁着喇叭喧嚣的超过去,电光火石的“不进则退”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砸进脑海,当场惊出一背虚汗,死寂多时的胸口却豁然潮热,是了,现在判定鹿死谁手为时尚早,他闵航不想公平竞争,可明明大家机会均等,臭小子这招使得够阴险,趁他惨遭打击受挫懵神之际跳出来混淆视听,害他差点着了道!

霍梓漪呲牙啐了一口,“放心吧老大,虽然我不是小人但也绝不是成人之美的君子,姓闵的咱们走着瞧。”

这一夜同城的三人为着不确定的爱情各怀心事,具是无眠到天明,晨起望住云端金灿灿的艳阳,不约而同长长叹息,惟一的答案,爱一个人好难。

季湉兮戴上大大的黑框眼镜遮蔽日益深显的黑眼圈,一路打着呵欠开车上班,这样的后果是在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没注意绿灯转红,险些跟人追尾,惊惶之下用力一脚踩死刹车,猛力的前冲磕着额头再后倒撞着后脑勺,本来已经眼冒金星而有半个没打出的哈欠卡在喉管,又让她呛咳的死去活来,刹那她真想弃车钻地缝里图个清静了事!

后来开过路口,站中央指挥交通的交警别有深意的睨她一眼,她清楚自己在这儿挂上号了,肯定“下不为例”,扯嘴角回个憨憨傻笑,这期宣传交通安全的广告片是咱给配的,警民鱼水情深深啊雨蒙蒙。

剩下的路程季湉兮不敢怠慢,打起十二万分精气神,规范且规矩的驾驶,然而工作室大楼地下停车场并没有因为她遵纪守法撤掉“车位已满”的牌子,一大清早的生意兴隆给谁看?恨只恨记性差忘了跟大楼物业续约固定车位,这下子除了望牌兴叹盘算着另觅车位外还能怎样?

一边电话联系小吾,叫她问问物业可否通融补办续约手续,一边颓然打方向盘转向后街,暗自期盼那边的停车场没满,不然估计光找停车位就得花去一上午宝贵时间。

所幸老天眷顾,后街的停车场尚余少量车位,季湉兮忙不迭倒车切位,刚刚停妥不等松口气便有电话进来,预料是小吾,看也没看接起就问:“物业同意续约了没?”

“是我。”霍梓漪冷而微有些不爽的哼了声。

季湉兮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手在抓包和取钥匙,给他一哼不住颤了下,哑了哑才答了个“噢”,头脑顿然空白,浑身紧绷。

“你怎么开的车?我怀疑你驾校花钱贿赂毕业的吧?保不齐行照驾照都是假证,你这方面特有心得。”

季湉兮蓦然一愣,马上明白了什么,丢了包扶稳手机扭头左右张望,果不其然瞄到对街停着辆眼熟的黑车,“你跟踪我。”

被指控的某人眯细眼,“谁跟踪你?我大大方方在楼下等你,是你没眼力见,或者你根本习惯性对我视而不见。”

话里的隐喻叫季湉兮膈应的不行,咽咽口水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霍梓漪吸气吐气,吐纳几次后说道:“我深以为该来找我的是你,不过我随即就想开了,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