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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姐儿(41)

再度将视线移过去,相拥的人儿已经松开了彼此。季湉兮笑意晏晏一下摸摸张无莠的脸,一下捏捏他的胳膊,蠕动嘴唇不知说着些什么,张无莠则眼神溢满柔和任她上下其手,身上的江湖味淡化无踪,活像刚被红太郎揍过的灰太狼,没有一处不散发着温良恭善的夺目光辉。

一会儿两人相携双双没入门内,包厢门阖上的一刻郑煊清晰听闻身畔粗重的呼吸声,霍梓漪僵直腰板,脸比锅底还黑,硬邦邦的说:“今儿到此为止吧,我先走了。”

“嗯,悠着点,到家给我来个电话。”担忧藏心底,郑煊衡量着默默给了句话。

霍梓漪把自己绷得死紧,“哦”了一下,游魂似的飘了出去,路过包厢的时候稍稍一顿,最后耷拉着脑袋一阵风似的撤离。郑煊盘起手臂眯眼瞥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首歌:太委屈还爱著你你却把别人拥在怀里……

哎,估计霍二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为爱受尽委屈吧。

叹气复叹息,迈腿慢悠悠踱进包厢,郑煊感觉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不但得撑起霍梓漪撂下的残局,还得负责“侦查”敌情,摸清楚老龙去脉才好帮他出谋划策,霍然发现自己真快把“知心大哥”的名号坐实了。

这头,霍梓漪出了会所大门,上了车,两只爪子跟坚硬的方向盘较劲,掐得指节根根泛白,大脚踏着油门死活踩不下去,阻在车道中央弄得后面车辆无法通行,直至保安哈着腰低头敲车窗“请”他让路,他终于给了力将车开走。

车子汇入车河,兜了个圈圈,徐徐停到会所对面的小巷口,霍梓漪半靠在椅背上张望那边霓虹缤纷闪烁的建筑,忽明忽暗的炫彩光束弄得心情越来越烦躁,身体里像关了只猛兽,疯狂的横冲直撞,似要冲破皮肉的包裹,出来为非作歹!

季湉兮,你怎么认识姓张那公子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们……为什么那么亲密?这些问题跑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转得他头昏眼花,耳朵嗡嗡响。

倏地一个声音尖锐的刺入耳膜:“咱哥儿几个有洁癖,‘小姐’一般自备,没事你们撤了吧。”

霍梓漪触电般噌的坐直,高声嚷道:“靠!那孙子说的‘小姐’指的该不会就是季湉兮吧!?”

着急忙慌胡乱的摸索衣兜,找着手机按下快捷键,一边等待接通,一边用力拉扯安全带,此时电话通了,首先听见的仍旧是某歌星演唱会的高亢歌声,接着季湉兮在彼方说道:“喂,我这里有点吵,等我会儿。”

随即背影音乐变小,大概季湉兮走出了包厢,她道:“现在好了,你有什么事儿?”

她说话的声音那么的娴静淡定,与往常根本无异,霍梓漪问:“你在哪儿,干嘛呢?”

“和几个朋友在KTV。”季湉兮说得轻松简洁,仿佛再普通寻常不过。

如果他没有看到她和别人抱在一起,他一定会被蒙骗过去,突然之间找不到话头,沉默蔓延。

“喂?信号是不是不好啊?我怎么听不见你说话?”季湉兮等了等,听筒里一片无声,遂狐疑的挪开手机瞅了瞅,信号显示满格。

“那啥……什么朋友,我认识不?”他涩涩的开腔,喉咙如同梗了根刺。

“你不认识。”

“哦……”

“你打电话来到底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就提醒你别忘了明晚看比赛。”

“忘不了。”

“行,没忘就行,你去玩吧,我挂了。”不给她道别的机会飞快掐了线,霍梓漪捶捶脑壳,“妈的,你丫个怂包!”

怨天怨地怨自己,若过去没那么混蛋,现今犯得着畏首畏尾,明明气得半死还苦苦压抑,生憋硬憋着么?该!

晚十点三刻,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季湉兮出现,不意外她跟张无莠他们上了那辆相当拉风惹眼的名贵跑车,油门隆隆一响,风驰电掣的驶入夜幕中。

霍梓漪不敢怠慢忙紧随其后,拜他们车子过度招摇所赐,虽然落下些距离,但不至于跟丢,瞅着前方两团火红的车尾灯,眉头随之拧成“川”字,这条路不是开往闵航家的,他们打算上哪儿去?

答案很快揭晓,载着季湉兮的名跑在市中心中央大道上驰骋片刻,然后以一个完美的甩尾拐入一条岔道,霍梓漪抬眼看,闻名本城的一间五星级饭店豁然在目。几乎是一刹那,原本循环周身的炽心烈焰咻的收干净,转由寒彻骨的冷意取而代之,一寸一寸冻结血脉神经,最终将他全身冻成了冰坨坨。

眼见季湉兮和张无莠他们嬉笑欢快的走进饭店富丽堂皇的旋转玻璃门,霍梓漪感觉心脏正重重往下沉,却怎么都落不到地,一直这么沉沉沉……

木然下车,钥匙随手抛给门童,目不斜视的盯着某人的后脑勺,一步接一步不舍不弃的尾随,不知是长时间没眨眼所致或是饭店大堂灯光太璀璨,他两眼刺刺的又痛又痒,神智与身体仿若分割成两部分,属于理性的那部分叫嚣着“傻瓜,还跟着人家做什么?走吧走吧!”,可身体有自我意识的不肯停止移动,甚至神奇的记下他们所在的楼层,继而搭上另一部电梯,于是理性又问身体:“干嘛?干嘛?你在干嘛?”

霍梓漪愣愣瞪住镜面电梯壁映出的男人,脸惨白眼眶红,呼吸困难似的鼻翼翕动,传说中的厉鬼大概也就这副德行吧……

手机叮铃铃响,他迷茫的接起,是郑煊,他问:“你小子在哪儿呢现在?”

“坐电梯。”

“你回家啦?告诉你,季湉兮和张无莠……”

“我知道。”

“怎么你就知道了?”

“我跟着他们呢。”

“哦,幸亏刚才你没真走。”郑煊松了口气。

“老大。”他特郑重其事的唤了声。

“啥事儿?”

“我遭报应了。”

“啊?”

“我说我遭报应了,非常非常彻底,整个一亲者快仇者嗨。”

“没事儿吧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无比深刻体会到当初季湉兮看着我花心风流是什么感受了。”霍梓漪揪着左边胸口的衣料,“很痛啊,真的真的很痛……”

“……”

“老大,我现在悔得大肠小肠盲肠十二指肠都他妈青出结石来了,咋办?”说得很是绝望。

“……要不赶明儿你去挂个肛肠科?”

“正经点,拜托。”霍梓漪以头撞壁咚咚的,然而怎也撞不掉那堵心的窒闷。

“那改挂精神科。”

“我的确要疯了,不,已经疯了。”

……

分针秒针滴答滴答,一小时长得像一年。时间往往在不必要的时候过得极其缓慢,残忍的把如同末日的黑暗无望延长延长再延长,毫不吝惜的折磨、摧残、煎熬着早就苟延残喘的人。

一扇象牙白的雕花木门轻巧的打开,季湉兮从里面走出来,她轻抹着眼泪,即使低垂着头脚步匆匆,仍难掩饰满脸伤怀。

隐靠于走道拐角阴影处的霍梓漪立刻站直了身,目送她进了电梯,他冷飕飕的踱到那扇精致大门前,伸手摁下门铃。

门内过了一小会儿才有动静,随着锁头咔哒他的手指也捏得咔哒咔哒。门一开,张无莠来不及看清楚来者何人,一记左勾拳狠厉的砸来,饶是身手矫健的往后闪了一步也防不胜防,被拳风扫到眼尾,脸侧火辣辣的,他不由得抽息:“嘶……”

霍梓漪使了百分之百的力气,势头收不住,这一拳最后的落点在墙壁上,指骨几欲震碎,顾不上钻心窝的疼,抡高肘子又往张无莠胸口劈。

从突然袭击中的措手不及缓过神的张无莠,单掌挡下肘击,逮了空隙还他肚子一拳,不忿大吼道:“你他妈抽哪门子邪风,干嘛打我?!”

死小子拳头挺厉害,霍梓漪弯腰抱着肚子,额头沁出大滴大滴冷汗,银牙一咬再度出手,三拳两脚专往他脸上招呼,张无莠似乎憷别人揍脸,慌忙左躲右闪,完全乱了阵脚,有弱点自然让霍梓漪有机可趁,越打越欢实。

“喂,喂,喂,姓霍的,吃撑啦你,他妈的还不给老子住手!”张无莠少爷脾气开始上来,平素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简直屁话,之所以忍着没较真,主要看宋槐面子,好歹他是郑老大的哥儿们。

霍梓漪则杀红了眼,一边噼里啪啦的狠捶,一边口舌上不输人的朝他怒斥:“就他妈打你怎么啦?你妈的欠抽!谁叫你欺负她?谁叫你惹她哭?你们怎样我都可以不管,装聋作哑当王八龟蛋也没关系,只要她过得开心快乐,做什么这点小小愿望都不满足我?啊?!”

张无莠听得一头雾水又疲于招架他凌厉的攻势,说实在的,好久没遇上打架这么不要命的主儿,害他有些技痒,俗话说得对,有架不打非好汉!主意一定,张无莠跟上了发条一样,只觉眼前一花,他“嘭嘭嘭”的一通快速出拳且拳拳到肉,霎时战局扭转,换霍梓漪狼狈接招,疲于应付。

打得爽利,问题不忘丢给他,“我欺负谁惹谁哭?没头没尾的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霍梓漪又惨中一拳,下巴险些断掉,两管鼻血不禁奔放而下,满嘴腥甜味,他仰着脖子喘粗气,“龟孙子装什么蒜?人才从你房间出去,还说你不知道?你妈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