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易成(76)

星月一脸关切，闻良人沉声答道：“不是病，是蛊。”

“蛊？！”星月大惊失色。

“这府中有否可疑之人？”

“府中最可疑的，是大公子的侍妾捷儿，可应当不是她。”星月忆道：“时间不对。追溯起主子这嗜睡的症状，自我入府到她身边就已露有端倪，只是白狼也看不出什么，无人放在心上。捷儿是在我之后入府的，所以应当不是她。”

闻良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净色红瓷瓶，交予星月：“渡厄丹照服，这是紫莲丸，这段时间，晚饭后给她服下。”

星月接过瓷瓶，恳挚问道：“这能解主子的蛊吗？”

闻良人缓缓摇头，实言告之：“只能缓解几日，当务之急，得知道具体她中的是何蛊毒，我才能做下一步打算。你们有把握找出下蛊之人么？”

“安靖王派了人手入府，只能指望他们。主子的人善探听追踪，拔除眼线的本事不如安靖王的人。”

“我能否进去看看她？”

如果没有闻良人，大概哪天青屿无故人没了，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放他进去虽于礼不合，可万一他是进去查看青屿情况的呢？星月在心头挣扎了一会儿，堪堪点头。

青屿在床上四仰八叉躺着，屋中烛火都还未来得及吹灭。闻良人走近床边，拨正她的睡姿，为其掖好被子。他伸出手置于她额顶探了探体温，眸中多了复杂之色。

“郡主？”他轻轻唤道。

青屿睡得比那日在盈庙还要深沉，且呼吸稍有急促。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他微微皱眉收回手，不料被睡梦中的青屿一把抓住，死活不愿放手。

他暗道不好，忙将腰中香囊取下，放到她鼻下。幽香刹时飘逸在房内，青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眼醒来。她头脑昏痛不已，朦朦胧胧看不清来人，眼前有金影虚晃。

“你是谁？”在梦中被人强自唤醒，她的声音听上去虚弱不堪，吐气都艰难得很。

“是我，认得吗？”闻良人见她到底是醒过来了，心下松了口气，她还紧紧抱着他一只手，他也由着她抱着。

青屿虽在恍惚之中，然而几乎是不费什么脑子就认出了闻良人的声音。她点了点头，语气中有些慌忙：“我看不清你的样子，太模糊了。”

闻良人卸下面具，置于一旁，孔殷道：“郡主是不是做梦了？”

“我梦到我又死了一次，回到那里，孤身一人，不过不必再日日提心吊胆，害怕别人认出我的身份。就是，也有些人舍不大得。”她神智未清，讲话迷迷糊糊。

闻良人却听得心神俱颤，他俯身倾向她，屏息问她：“你是谁？要回哪里？”

青屿双眼瞳孔涣散，自顾自喃喃道：“太累了，在这里每天都要做戏，惶惶恐恐不可终日，但她始终把身体给了我，她的遗愿我不帮她做成，白白占人家的身体不像我李青屿的作风。欠别人人情总是很讨厌的事情啊......”

闻良人猛然直起身子，被她抓住的那只手忍不住抖了一抖。他细细端看床上迷糊呢喃之人，胸中有难抒郁气。难怪他觉着她与传闻听说中大不相同，饶他如何猜测也料不到她原就不是战青屿。

她说什么？她占据了人家的身子？

是“夺舍”么？那么原来的战青屿呢？去了哪里？

青屿头在枕上摇摇晃晃，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她撒开抱着闻良人的手，双手本能去捶头，“疼啊，闻良人，好疼......为什么会这么疼？”

闻良人无暇再想其他，一手止住她捶头的动作，一手使了点力帮她抚按太阳穴。他追查出蛮族有嗜睡蛊，却无从得知青屿得的是哪种。

但凡嗜睡蛊，都有共性。起初中蛊者好睡、性情变得怠惰，随着时间的推移，中蛊者入睡时间愈来愈长，否则精神不振、浑身难受，再往深一点，中蛊者会逐渐堕入梦境，慢慢分不清梦中与现实，最后精力为体内蛊虫吸食皆尽，中蛊者肠穿肚烂、七孔冒血而亡。

显然，如今青屿已逐渐堕入梦境。被他突然唤醒，体内蛊虫八成不乐意了，闹腾得她痛不欲生。

“好困，让我睡觉。”她慢慢阖上双眼，嘴中还在嘟哝，“睡着了就不会痛。放我睡觉吧。”

眨眼间，她便入睡了，一睡着她就不再闹腾。只是双手十分紧张地扯着被子。闻良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霸占了战青屿的身体，所行之事也确实如她说的那样，是战青屿会去做、要去做的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想起在山洞中，她在自己毫无防备时摘下面具时那份自然；和顾诀赌气故意夸他好看的得意模样；还有盈庙那晚，因为误伤了左丘檀，吓得要把鸳鸯针镯还给他......方才她说欠别人人情很讨厌，所以她总会想着要送回什么给他么？她说她叫李青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