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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106)

作者: 姬二旦 阅读记录

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惊到,李诏觉得自己简直是痴了,不仅仅这颗心有问题,脑袋也有问题。

双颊发赧,她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的温度,呵出一口气来,自己都觉得发烫。

只提着一盏宫灯,李诏开始后悔起自己执意不要人相送了。

这冬日里的宫内太暗了。

忽闻一串脚步声,李诏提起灯转身,侧头,发觉是提着箱箧的孙茹。

“孙太医。”李诏唤了她一声,想着若能与她一起出去做个伴也好,否则这黑黢黢阴森森的亭台假山,随时都怕有前朝鬼魅突然出来。

“昭阳君?”孙茹看清了少女的脸,而李诏这才发现她后头跟着一个眼熟的人儿。

“管医丞也在?”李诏有些讶异,他那日说自己不可入后殿,可今儿却同着孙茹一并来了,“两位方才是在替宫人问诊么?”又添了句试问,“是为那疫病?”

孙茹点了点头:“方得知,有一位宫人服了药后有所好转,特此入宫看一看。”

李诏来的路上是有所耳闻,原先得了疫症的几位皆被关在一间屋子里,这几日陆续没了,根本就是叫还活着的人更为煎熬。

她方腹诽这几位宫人这般岂不是互相传染,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似坐以待毙,哪能有病好的一日,却没想到竟然有所回旋之机。

孙茹提着灯仔细端详了一眼李诏的面色,忽然又看了管中弦一眼,与他交头侧耳说了几句,提到了什么“清热”、“解毒”云云。

李诏心中奇怪,可头越发涨痛。

孙茹转过身来道:“昭阳君,若方便的话,请让我瞧一眼舌苔。”

她愣愣怔怔地半是听从,也就照做了。

孙茹皱眉道:“昭阳君舌苔厚重,又有体热,可曾与感染疫症之人接触过?”

李诏一惊,回想道:“唯有近一月前从太庙回来时候探过一位叫做郑秀的宫女的额头,此后再无。对了,几日前皇后宫里竖了屏风不见人,今日一见已经撤去,她可有安危?”

“皇后娘娘万福,无大碍。”孙茹摇头,“虽然如此,但昭阳君也不得不防。”她想了想又说,“让我再把一下脉。”于是就伸手将李诏垂着的右手拾了起来。

三人立在宫道之上,此时也无他人,李诏感受到她那指尖搭上手腕,屏息片刻。孙茹松开了手,与管中弦道:“加半两黄岑、金银花、栀子。”

向来行事乖张的孤僻医丞,竟然也毕恭毕敬地嗯了一声。

李诏一脸探究地看向他二人,得了孙茹一句:“昭阳君肝火极旺,要心平气和。发热之症不得怠慢,还请速速回府歇息。”

“孙太医以为此症是否严重?”李诏总觉孙茹并非仅仅在说发热一事,怕自己或也染上了疫病,心中惴惴。

然她却道:“可轻可重,但看你个人。”

实则这也不过是一句警醒之言,却十足启发了李诏。

李诏是搭了太医署里的车回到府上的,又因被告知她染疾,有疫症之状,使得全府上下一时忘了她在与李罄闹不欢,反倒是对之关心又急切。

而李诏自己只觉得头脑发胀,咽喉有些不适,其余也没什么难受的地方。夜里喝了一剂猛药,三日后便好了,然还是没有在府里找到肥囡,倒是在府中发现了零零散散的毒鼠药。问了一句婧娴,恐肥囡误食,却闻依旧不曾看见。

她这一病,倒是传到了宫中人的耳里。不免被猜测李诏是否就是真患上了鼠疫,而李诏心中亦是难捱,因这三日来她未曾听到姨母对她如何做评,也听不到半点消息。

等她终于能出门的时候,却在御街上遇到了便衣出行的王公公。

他一眼认出她来,满脸堆着笑意,一派盛情:“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昭阳君好事将近。”

“王公公何以言此?”

“待过了这个年,宫里忙着张罗给太子殿下择妃,举言十岁以来的嫡女,太子妃亦要在那时便商定。奴才这儿先给昭阳君道个喜。”

李诏以笑粉饰自己面部表情,尔后立刻告辞,是觉得自己不得不将那根玉钗相还。

走走停停,有意无意,回过神来便荡到了乌子坊里。

抬头望向太尉府上的牌匾,李诏心底滋味难以澄清。

那日少年送屠苏酒的场景还在眼前历历,他似是不经意之间的亲昵动作亦让她愕然心滞,李诏不明白元望琛到底是怎么了。可细细来思,却总觉能管中窥豹,知晓一二少年是如何看她的。

譬如请她入车舆,以免在外人面前失色流涕;譬如挡住疯魔着的韩方圆的尖利指甲,将她护在身后;譬如耐心听她共情胡诌,悉心饲养肥囡平息她怯懦情绪;譬如接住掉落的铃铛,防止她脑后受冲撞;譬如受学正责罚,却顾及体谅她的身体安康不与之计较;譬如照顾她惶恐不安,还她一个洗后的干净锦囊;譬如得知她命不久矣,几语点醒梦中人,扯开她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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