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3)

丞相陈琸量有点看不下去了，拱手面向李茂庸，“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此事做得不妥，这个女子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清和殿中。”

礼部侍郎林执钧也这么认为。

“舅舅，这您就不懂了吧，自古英雄爱美人，皇兄他也是爱之如宝，花儿不会自己去迷人，却是因为有人对它迷恋，才显得这花分外地美。”二皇子缑倾川’好意’地向陈琸量解释。

缑茂庸倒是觉得没所谓：“陈卿这是多虑了，再者，寡人这次要摆宴，不是更应该让安歌来吗。”

陈琸量眼珠移动，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臣目光短浅，还是陛下您见识广博，似大海慈悲容纳成千上万条河流。”

这让维桢想起了她刚来到青沙，缑茂庸给她赐名的场景，“所谓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既然鸿儿看上了你，寡人就给你取名，横吹多凄调，安歌送好音，女子就应该安于歌舞，取悦男子，寡人就赐你安歌二字。”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太师陆离手执牛骨折扇，他含笑看着林执钧被热茶烫到舌头，又不能让大家看见的窘迫样子。林执钧只能在衣袖后面，不停地哈着气。

伴伴元良小步跑了进来，他半跪在缑茂庸旁边，附耳低言。

得到缑茂庸的同意，元良向上一挥白色的鹿毛拂尘，“宣，东茶国使者觐见。”

“东茶国章晔，在此奉上对大炎天子最神圣的敬意。”章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向李茂庸鞠躬。

本来章晔的跟从还很得意，因为他们都是用玳瑁簪子绾来插冠髻，剑鞘也是用珠玉装饰。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座的宾客穿着十分地华丽，还有人戴着一大串的蓝色珍珠，靴子是用黄金做的，这么奢侈的穿着可禁不起折腾，估计出去都得让人抬着。

于是章晔他们自觉不如在座的人，感到十分惭愧。他们本意是想让炎国人看看，他们东茶国的富有，所以连随从的打扮都不含糊对待。炎国君王必定非常自豪，相信他的国家强大到无人能敌，不然刚刚他们在皇宫门口，禁军就不会连搜身都不用，直接让他们进来了。

陈琸量干咳了两声，“所谓东茶国的使者，原来也是一群没有学过规矩的人。”

章晔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倒是跟在章晔身后的随从，像凶猛的恶狼一样瞪着陈琸量，“这位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等非常敬重在座的各位，岂有失礼之言？”

缑茂庸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着，他向站在另一边的元良夸赞，这道菜真不错。“陈卿，听说你最近身体有恙，人哪，老了就是不一样，不像年轻那会身强体壮，绕青沙跑一圈都不带喘气的，现在不行了。”

“陛下所言极是，老夫现在坐马车都得绕上三天，青沙那么大，可不是闹着玩的。”

每张宴桌都会有一个宫女在旁边，添酒，夹菜或其它，只有太子这一桌没有安排宫女。

缑景鸿拿起茶壶，往维桢面前的酒樽倒茶，深黄的水流在半空中向下倾倒，不断地向四周挤压，在即将涌出樽面时扩散。

“这是刚从南诏运回来的圆茶，用天山雪水浸泡，安歌可尝尝。”缑景鸿对着酒樽吹了吹气，再把它端到维桢面前，他耐心地等待着维桢的动作。

维桢低头就能看到唇边的酒樽，她就着缑景鸿的掌心一口饮下了那杯茶。

“怎么样？”

“不怎么样。”

缑景鸿依然笑着，“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厨师曾在北沿边境拜过多年的师，晚膳我让美淑买些回来。”

“……”

章晔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座位上饮酒吃菜，只有他们是站着的，仿佛被人遗忘了，这是在向他们示威啊。

章晔向前走了一步，“陛下，我王有意与炎国结好，才派我等出使，只愿两国和平往来。为表诚意，我等献上一些薄礼，希望陛下笑纳。”

缑茂庸这才放下了筷子，“章晔，你有什么好东西就拿上来，让朕的爱卿们也瞧一瞧，你们的诚意。”

缑倾川稍稍将身子弯向陆离，“太师，您曾说过看一个人的长相，就可以知道他大概是个怎样的人。可依本宫看来，章晔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倒是宽厚，其内有几里城府，却是无人知晓。”

“殿下这般说法，让臣有些惊讶，臣观章晔，谨慎稳重，与陛下对话宠辱不惊，宴席上没有座位给他，丞相为难他，陛下又看不上东茶国的示好，章晔还非常镇静，不慌不忙，这些都没有让他露出半点不满，可见，章晔必有他的过人之处，”陆离道。

“能让太师如此评价的人，倒是少见，不过，就算章晔再怎么才华出众，终归是东茶国的人，他不能为我们所用，”缑倾川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