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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宜结不宜解(97)

对不起……

倔强而内敛的梅念尘,在父亲找她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哥哥,要求分手,哥哥极端错愕之下,立刻乘了四小时的客车,去那座小城找她,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哥哥回来后,立刻就去找父亲。他们在那间书房,吵了足足两个小时。

或许,聪明如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问题的真正症结。

所以……

所以,他走了,留下了我们,去承受那无尽的痛苦。

梅念尘,梅念尘,梅念尘……她居然,是我的姐姐。

我的初恋,我的爱情,还没有来得及萌芽,便已经随风而逝。

我知晓了父亲的秘密,我分担了父亲的秘密,我同样地,严守住了这个秘密,我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

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如此,因为,不管如何,不管心存怎样的怨怼,我和父亲,都有一个共同想要保护的人。

我的母亲,我日益苍白瘦削的母亲。

我回到学校,我和梅念尘,我的姐姐,日渐疏远。

我无法面对她,我无法在明知她是我的姐姐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下,还像以前一样,去面对她。

我更痛恨自己,在明知她的艰难处境的同时,却无法真正去帮助她。

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般,路上偶遇的时候,依然对我微笑,一如往常。

梅念尘念大四那年,她的母亲,梅怡去世了。

因为,我在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之后,突然有一天,在学校燕园的一条小径上,遇到了她,她的脸色苍白,她的眼睛无比深幽,她的臂膀上,佩带着黑纱。

那天,在燕园里的那株桂树下,我和梅念尘,聊了很久。

她说得很对,死亡,对她的母亲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已经知晓了什么。

但她的眼眸,依然一如往常。

后来,大四毕业前夕,梅念尘毅然报名去酒泉卫星基地工作。

我从燕园里宣传栏里的大红榜上,得知这个消息的。

很多人都很意外,也有很多人劝她,因为,她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梅念尘,我的姐姐,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走了那天,我去送她。

那天,她一直表现得很轻松,一直跟我开着玩笑,难得地活泼。

但是,火车开动的一瞬间,她在车窗里,向我挥手,她的泪,从她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她对着我,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我一时如遭雷击。

因为她说的是――

再见了,弟弟。

她对我说,再见了,弟弟。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那天,在那个拥挤的月台上,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我泪如泉涌,痛哭失声。

再见了,我的姐姐。

很快,我也大学毕业了。

在我毕业前夕,我的母亲,在深受忧郁症困扰多年后,终于撒手人寰。

又或者,这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在临死前,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握住爸爸的,然后,她吃力地,将我们的手拉到一起。

接着,她以祈求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我看着母亲深受病魔折磨的瘦削而没有血色的脸庞,霎那间,我明白了,母亲,一直,都是知道的,她以她的无比隐忍,一直隐忍了这么多年。

但是,我依然不能原谅父亲。

我不能原谅他的背叛,还有,他的懦弱。他的这一生,辜负了太多,太多的人。

于是,办完母亲的丧事没多久,我向父亲提出,我要出国留学。

这一次,同样的,父亲很快帮我办好了一切手续。

这个时候的他,对仕途,仿佛已经有些意兴阑珊。早在两年前,他就婉拒了中央调他到外省去任省长的征询。

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两年,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陪着她。

但是,我仍然不能原谅他。

我在国外待了将近四年。

硕士毕业后,我没有急着回国,而是选择了继续待在异国他乡,国内,没有太多我留恋的东西。

直到我接到了父亲秘书的国际长途,在电话里,他说父亲得了胃癌。

我立刻启程回国,不管怎样,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还好,因为发现得早,在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后,父亲从死亡线上,又挣扎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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