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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63)

院落里青砖地面雪土积尘,围墙墙体上有蜿蜒的细小裂fèng,廊柱蛛网结灰,到处苔藓遍生,一派荒芜苍凉景象,不知已人迹罕至多少年。

她把额头抵在蚀痕斑斑的旧时门上,终于无声地流下泪来。

合上眼,耳际仿佛依稀仍能听见母亲温柔的叮嘱声。

“坠儿,别跑那么快,小心会摔倒……坠儿,慢点儿吃,别噎着……坠儿,来试试身衣裳,娘给你新做的……乖,听娘的话别样对你爹……傻孩子,别哭,娘的身子没大碍,听话去睡觉,等明早醒过来娘就能起c黄陪你了……”

她以手掩脸,汹涌的泪水不断地从指fèng间渗出,蔓延了整个手背。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没有忘记?

为什么别家女孩儿的娘亲都健在,惟独她小小年纪就再也没有人疼爱……为什么那个人已经有了娘还不满足,还要再娶姨娘……

几个少年哥儿高声笑着从南食店里出来,夹在人群当中的张玮缙不经意看见了隔壁不远处那道伏在门上双肩微微抽动的细致身影,凝目细看了下,“咦?怎么那么象小天仙?”

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走近时看清了确然是尚坠的侧面,不禁喜出望外,一掌拍在她的肩膀,“小天仙你怎么会在这里?”

受惊的人儿倏然抬起头来,一张泪水纵横说不出悲伤哀切的小脸映入张玮缙的眼帘,几乎没把他吓傻在当场,急急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醒觉自己失态的尚坠飞快背过身去以袖拭泪。

张玮缙跑回去和那些个好奇地翘首往这边张望的少爷们交代几句,推搡着把人都送走了之后,赶紧再回到尚坠身边来。

已收拾好情绪的尚坠仍不肯看他,始终低着头,红肿双目避不见人,“我没事,你走吧。”说罢自顾自匆匆离去。

张玮缙急忙跟上前去,“你别样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定帮你出气。”

“没的事,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不可能!没事你刚才为什么会哭——完了,欺负你的人不会是世非吧?”张玮缙迭声叫道,伸手去抓她手臂,想让她停下来好好说话,“难不成是为了我姐和他的婚事?”

尚坠慌忙躲开他的手,一时被逼急了,满含怒气地低斥,“不关你的事,别再跟着我!”避过迎面而来的一顶四人轿子,脚底下越走越快,就差没小跑起来。

张玮缙嘻嘻一笑,“今儿个你不说清楚我可就跟定你;了。”

与两人擦身而过的轿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喝令,“快停!”

脚夫们连忙把轿子停下,帘子被人从里头一掀,一道身形刻不容缓地钻了出来,大步跨出轿子的抬杆外,转过身来望向已走过几家铺面的张玮缙和尚坠。

一个急匆匆地非要撇下对方独自离去,另一个却始终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十足象是一对在闹别扭的小情侣,看在路人眼里虽然对他们的出格举止惊讶不已,同时又不自觉弯起唇角,觉得两人十分逗趣。

轿中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回首召来随轿的家仆,“去查一查那哥儿,看是哪府的少爷。”

从小甜水巷一直到南门大街,再过得胜桥,经由东十字大街走到旧曹门街,无论尚坠是怒容满面还是出言驱赶,始终撇不掉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的张玮缙,在州街上来来回回绕了一圈儿,已是晚膳时分。

被他这一番纠缠下来,她原本感怀身世一腔无家可归的心酸凄凉,不知不觉中慢慢化淡了,看看天色已然渐暮,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了晏迎眉实在也是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只得拐过东榆林巷,出了宋门。

张玮缙见她终于往白府回去,也就放下心来,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看看古往今来有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便不是娶进门,少不得也会在外头安置一两处销金窝。”

尚坠冷哼出声,“白老爷生前就不曾做过这种龌龊事。”

张玮缙张张嘴,一时语塞,随后辩解道,“哪能拿白伯父作准绳,他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圣人,可你看街上的,那路过的,边店子里的,那边铺户里的,那些与我一样的男子哪个不都只是常人?”

尚坠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只因为们是常人,就可以大言不惭地朝秦暮楚喜新厌旧了么?古语云,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说白了不过是你们不肯为,不愿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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