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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6)

披着红头盖的晏迎眉自始至终对横生的汹涌暗潮丝毫无觉。

而若不是媒婆的当头一喝“礼成”将之震醒,尚坠险些当堂失态。

再绝然不敢多望白世非半眼,她尽全力凝摄起心神,一丝不苟地陪着晏迎眉敬了酒,在新郎倌以牵巾引了新娘子去祠堂参拜过白府列祖列宗,繁琐仪式一一做罢之后,晏迎眉和尚坠主仆俩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松了口气。

新娘子再度被扶入新房,外间筵宴则一直摆至月上中天,白世非被各席起哄相缠,无一刻得以脱身,到宾客散尽后,别说府内仆婢们全都已累得人仰马翻,便连他也是面露倦容。

好不容易能坐下歇息,贴身小厮白镜端上热茶。

邵印禀道,“已按公子吩咐把夫人安置在了疏月庭。”

白世非接过清茶,轻抿了口,“你去告知一声,请她自行就寝。”

邵印一怔,“不知——公子今夜住在哪厢?老奴好让人准备着。”

白世非笑道,“本公子几曾宿在他处?”自然还是回他的寝居第一楼,放下茶杯,起身,“今儿你们也忙坏了,都早些回房歇着吧。”说罢撇下惊疑不定的老仆,闲步出房。

第一楼外院径往北不远是依湖而筑的白氏林苑。

那湖有个独特的名字叫秋水无际,苑园内奇林秀木,曲径通幽,碧水如翠的湖上亭台衔吐,绿荫映红,是开封府内四大名园之首,名闻天下的八景之一汴水秋声,便是指秋水无际湖。

弦月西斜,如钩样清寒的光挂在水榭亭台高高的檐角上。

白世非信步踱到以往惯常独处的湖边芙亭,在暗夜和树枝的掩映下,才刚在石凳上落坐,便看见夜色中一道纤细的人影漫步而来,走过他才刚经过的石径,到达分岔路口时似因环境陌生而迟疑了下,最后折往被水面映得较为光亮的湖中水榭。

倚着水榭的雕花白玉柱坐在横栏上,疲累不堪的尚坠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再顾不得礼数,把腿也抬了起来平搁于阑干上,套在棉鞋里的小小双足翘叠在一起,束腰的绶带不经意滑下,长长的带梢荡至水面,她一动,湖里便是一圈涟漪。

月光落在她微仰的脸,清莹照映着她投向遥远天际的微蹙眉睫,再沿着衣赏斜洒在地,照得水阁内一半暗黑一半清明,把手中笛子凑近唇边,下一刻,清越中带着一丝孤寂的笛音划过夜色下宁静的湖面。

秋夜微寒的风吹来,水波泛起星点粼光。

良久,一曲既尽,笛声悠然而止,湖边芙蓉树被风吹得时而摇曳,暗绿枝桠的阴影在水面上无声跳跃。

白世非一动不动隐匿在湖边亭内,直到水榭中的女子起身离开,目送她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在夜色中消融不见,他才回过首来,凝神想了想,忆起白日所为,胸中仿佛仍萦绕着一丝心荡神驰的余味,唇边逸出似有似无的的笑意来。

无边孤寂的这一个暗夜角落,也许以后会变得有趣些了。

第一章 疏月桂香早

晨早五更方过。

白府内一道男性身影沿着雕廊匆匆而来,毫不犹豫进入仍是沉寂无声的第一楼,直奔白世非的寝室而去,在他到达寝室门口时忽然旁边传来一声低喝,“谁?!”

那人回首,一张阳刚的脸带着些微憔悴,下巴全是青茬,似乎一夜未睡。

白镜连忙行礼,“小的见过中卫郎大人。”

庄锋璿唔了一声,推门闯入,“世非。”

c黄上的人惊醒过来,睡眼惺忪中看见是他,松懈下来。

“我决定辞官。”庄锋璿道。

翻了个身,犹自寻睡,只嘴里呢喃,“辞官啊……”

庄锋璿抓着他的里衣领子将他扯起身来,“我打算南下闯一闯。”

整个人软绵绵地耷拉着脑袋,嘴里无意识地重复,“好……闯一闯……”

“世非!”

打了个哈欠,勉强将眼皮撑开一线,困意依然郁浓,“庄大兄台……不管你想做什么或者要我做什么,我都允诺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放我重新滚回c黄铺了?”

庄锋璿既好气又好笑,只得松手。

迷迷糊糊地在c黄上又赖了好一会儿,睡意随着越来越明的晨光渐渐消退,当再睁开眼时白世非已全然清醒过来,视线掠过房中,哪里还有庄锋璿的人影?

“白镜。”他曼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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