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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49)

他望向湖中,那半明半暗的身影一动不动,平生第一次,他几乎是出语央求。

“至多一年半载,我一定会把老太婆拉下马来,把所有事情摆平,小坠,我可以发誓,到时定只你一人是我白世非的妻子,今生今世绝不失言。”他越说越低。

黑暗里分隔两边的二人,良久,谁也不作声。

象是又过了一更漏那么久,终于,从湖中传来尚坠平静的说话声,淡淡的微沙嗓音飘散在夜空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幽然和忧伤。

“那时我父亲也是这样对我娘说……他说他要娶姨娘是迫不得已,因为姨娘帮他在官场谋得了一席之地……他说他对姨娘没有感情,娶她不过是因为她能助他前程。”

她娘只不过是一个无家无势的弱女子,除了哑忍还能怎么办呢?做夫君的和她说一声,已经给了她三分面子,即便他不和她说,她又能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也只能看着他风风光光地纳了妾侍,再带着小女儿随同新婚的俩人一起去赴任。

那年她五岁。

原以为过去这许多年后,她早已把从前全都忘记,谁知一旦拂开锈锁上的尘埃,记忆中的往事每一件都仍然清晰,原来早在她的心烙下了伤痕

“姨娘很是懂得男子的心理,父亲在家事上渐渐对她言听计从,打从她生下儿子以后,父亲对我娘这个旧人那是再不闻不问如弃蔽履。后来,大概因为父亲擅于交际,在几年内平步青云,很快就升了京官,搬到开封府来,后来又转升朝官。当时朝里派系林立,宫中之事本已令他烦不胜烦,姨娘偏又死心不息使尽阴谋诡计地挑拨,他开始呵责我娘,这一来更是壮了姨娘的胆子,背着他时老是对我娘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以至那段日子里我娘夜夜以泪洗面。”

尚坠抬手,抹去脸上的泪。

“我娘的身子原本就已经很弱,这一来更是百病缠身,最后……终于抑郁而终……她才三十岁不到……这样就死了……”破碎的哭声从她的指fèng间飘出。

早上醒来,去母亲房中寻她时,才发现她已经与世长辞。

当时她一点也没有哭,顺手扯下搭在木架子上的母亲的衣物,将几间厢房的灯盏都取了来,把灯油全部倒在衣服上,拿到父亲与姨娘的厢房前点燃,踢开门进去将火团直接扔往c黄上。

若然当时不是冬天,他们都躺在厚厚的被窝里,非给烧个半死。

在父亲愕然的怒吼和姨娘恐惧的尖叫声中,她走了出去,拿着火把将所有厅堂窗棂上的糊纸全部点燃,一路往门口烧去,只恨不能把这府里的所有东西通通烧光。

不多会盛怒不已的父亲披衣出来,喝令惊慌失措的家丁们上来抓人,她才扔了火把飞跑离家。

那年她十岁。

“我娘临死前一天曾和我说,如果丈夫要娶别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是发下天大誓愿,做妻子的都好早作准备自谋生路,不要同她一般,最后只落得凄凉等死。”

欧鹭与鸳鸯同戏一池,两者的羽翼怎能相宜?

无声抹干眼角最后的泪痕,尚坠站了起来。

白世非看着她弯腰把笛子轻轻放在石栏上然后转身离去,他垂首,麻木地以额抵着桌上交握的手。

只觉心如止水。

第五章 问君几多愁

子夜时分,第一楼的主寝房内仍隐隐晃动着光亮。

黑沉沉的天空中不知不觉飘起零星雪花,悄无声息地潜夜而来。

被火盆薰得暖融的房内,白世非半倚c黄屏,就着c黄头处银烛台上燃点着的五支红烛读着手中书卷,一页一页翻过,仿佛看得入神,然而眸光却偶尔不自觉从书页上方飘离,虚凝无所落处,过了会儿回过神来,复又低头看书。

远处隐约传来更鼓之声。

笃笃笃,敲门声响,门外白镜轻声道:“公子,邓管家有急事请见。”

“进来。”白世非搁下书卷。

邓达园推门而入,“小的接到密信,辽国准备派人出使我朝。”

白世非下c黄来,走到镶翡嵌翠的桌子边上,斟了两盏茶,示意他坐下,“宫里还没有动静么?”

“已经过了好些时日,也不知太后是抹过了前事,还是始终没有抓到薛丞相的把柄,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处置。”

白世非轻笑,“无非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沉思了一下,抬首道,“赵元欢还住在都亭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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