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易(3)

常宁殿

七公主鹤岱灵的寝殿。

子时，鹤懿垂闭双目，想必已沉睡良久。眠中不安，多梦，亦觉床边有捂动，忽又感额头上一热，如一暖物靠近。此梦已做数次，不知从何开始……

过一阵，又觉唇上有热物贴来。懿心下已醒，波几下眼珠，倏地睁开，对方好似措手不及，忙将她双目遮住。

黑暗里，蒙月微光，懿未看清，却也无所惧。微微抬头，照上方人的口上狠狠一咬，她听到一男子喉中发出一声“唔”语。

鹤懿跳起身，两手抓空，那人已退身一丈，疾风一般绕过屏风夺门而飞出。

“贼人休走！”鹤懿拔出床前佩剑，对着已不知消失在何处的影子吼道:“他日让本宫捉住，刺破你狗胆！”

七公主侍婢芷萱闻声而来，见公主衣身单薄立于门前，身披的斗篷卸下挂于其身，询问:“是何人？”

“还能有何人，刺客！”

“传唤内宫卫尉吗？”

鹤懿用指擦拭唇上血迹:“不必了，此人轻功了得，禁卫军赶到，恐人已在三里之外。”

“可有刺伤你？”

“无。贼人之血。”

两人疑惑片刻，入殿闭门点灯，鹤懿问:“我与兄长去司幽这数月，宫中可有异事发生？”

芷萱帮她把坠有蓝色晶球的项带系于颈间:“此带有灵，与公主气脉相连，寝时也勿应取下。”

鹤懿常听之，颔首低眉。

芷萱:“公主走这数月，陛下身体似大不如前，常发病传唤太医密诊，自颉俞国来的那位巫师，最近也频频夜入陛下寝殿，手下的细作交代是做法，练丹之类。还有，据传闻，数日前，二十三皇子的坟棺被动，还有，就是九皇子一事，你知道的……”

“巫师一事可有别人知晓？”

“数年来巫师皆是密会陛下，常于暗道出入，若不是我们有细作，恐也难查。”

鹤懿点头:“父皇毕竟年事已高，长期亲理朝政身乏体虚，免不了信这些灵丹妙药能续寿之说，巫师倒与我们不妨事，只要他不危机我兄长……”

芷萱:“巫术擅蛊惑人心，扰人意志，公主切不可掉以轻心，疏于防范。六皇子他日大业尚在麟角，现九皇子被禁足，对六皇子而言正是转机，行事需稳中求进。”

鹤懿:“嗯，不过，老九一事必有蹊跷。”

芷萱:“左右他已失势，祭仙礼乃陛下最看重之事，他敢缺席，岂不自讨苦吃。”

鹤懿:“想来，昔日我与九弟的袍泽之情……”

芷萱:“比起十一和十三皇子，九皇子确算得上爽快之人，为人光明磊落，但，公主，谋大事，勿心慈手软才是。”

鹤懿与芷萱对望，不一会，近身一把撩起其衬裙下摆，戏弄道:“小娘子莫怕，我可是心慈手软之人。”闹得芷萱追着她打，二人早已主仆难分。

鹤懿跑乏了肚子叫，吵道许久未喝芷萱做的猪肺汤了，芷萱起身去膳房，被其拉住:“罢了，子时已过。” 芷萱盯住她项带望一会，让她先休息，道:“又不费事。”

………………

晨起，鹤懿传唤中侍官，命其将昨日于常宁殿和东西两所当班的内侍全数招来。

“都抬起头！”鹤懿手攥马鞭，挥在桌沿。众人听之，鹤懿走到人前，目光仔细的扫过一张张嘴。于一人前站定，盯其嘴角问:“此处……为何有包？”

“奴近日燥热袭肺，实火旺盛所致。”

“嗯。”

鹤懿转过一折，道:“尔等常于常宁殿左右侍奉，皆应恪守本分，毋要心存歹臆，对本宫有痴心妄想之念。”

言毕，众内侍抬首互望，有胆大之人轻笑之。

鹤懿继续道:“中侍官，后列那讥笑之人罚俸盈月，中殿前宿跪两日……”

“诺。”

“本宫赏罚分明，有功者必赏，有过者必咎，倘窥视本宫美色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必抽其筋拔其骨，若查各中有人与他宫存私自勾结之嫌，定当众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众内侍官叩拜，其余人退去，张基、孙郃二人站定。芷萱凑近，四人悄悄耳语。

六皇子鹤岱樘自接管南北两衙禁军后，权力较之从前甚大矣。南衙十六卫，北衙十二军，外加原本的府外一只所属执金吾的猎奇营，皆由鹤休统领。休不若炎骁勇善战，也不如赢精通兵法，练兵却甚有道。

正衙朝会，国宴礼祀，厘铠旅卒两厢列仗，唱警应跸（bì）。用以战养战之经验，对禁卫军行训操练连弩术，拳搏功等。改制整体，割陈建新。适才又抚恤援司幽战役中亡故的将士，甚得军心。原依附老九的朝臣，不少皆倒戈相向。

建章前殿的甬道上，十二卫四军列队排开，七公主鹤岱灵正于队列间行走，逐一对每人的脸上仔细排查，如纠细作一般。偶尔悄声训话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