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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101)

作者: 慕糖鹑 阅读记录

安安是秋西子给骆瑛姗的孩子取的小名。因为这小家伙对她的母亲太仁慈了,他在她的肚里一动不动,安静的样子像是注定了他将来小大人的人生发展轨迹。

骆瑛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向她投来一种复杂的目光。只是一眼,秋西子却从中读出那里面渐渐逝去的悲伤,以及,一些对于未来的笃定与向往。秋西子认为这种状态是极好的,这不知要比她当时的情绪好上多少倍。她清晰地知道,骆瑛姗能够迅速坚强起来的九十九原因,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安安。她看着她那滚圆的大肚,欣慰而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世间的幸福不多,但当幸福来临时,我们所有人都应好好珍惜。

年关将至时节,骆瑛姗已入住了医院等待分娩。秋西子也一起陪同。这段时间忙碌却幸福,秋西子很难有多出的精力去思及其他。可当骆瑛姗即将进入产房的前夕,她却异常精神地同她说了许多,秋西子自认为不应该在此刻去谈论的话题。然后,她耳听着姗子轻轻的鼾声,自己却陷入了深夜长存的孤寂中。

骆瑛姗说,有那么一刻,她对着自己的孕肚,时而看看窗外的霞光、光秃秃的树枝,忽然,她就忘记了过去。这么多的春去秋来,那些隐藏在炙热、寒冷背后的别扭而敏感的小心思,那些对于温启航的挣扎、爱慕之情,似乎全部都变成了上一辈子的虚晃。虚晃如烟,一瞬间轻轻飘走。她的目光中只余下即将出世的宝宝,她反而变得更加得坦然与无畏。

她还说:“西子,如果你迟迟没有我这样的感觉,那你便是对过去还存有遗憾。我看得出来,很多时候,你都在自欺欺人。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你零钱包里的那枚钻戒。你将会怎样去处理它呢?你是否舍得与我一样,像送走一只烫手的山芋一样把它送人?我想那时,它将会告诉你答案的。”骆瑛姗还说了许多许多,秋西子只静静倾听着。“如果没有猜错,我想,郑州那里应该有了一个爱慕我们秋西施的人。不说其他,单单论眼光,我觉得这人定是要好上那老段几千倍的。只是啊,这是不是属于他的那段‘你情我愿’,就不得而知了。”

自欺欺人吗?秋西子辗转反侧间,这个词语便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心尖,久也不肯散去。她看看窗边隐晦的月光,再看看睡梦中安详的姗子而叹了口气,她于是横了心,从暖暖的被窝中爬了出来。姗子说的那枚钻戒一直是她不肯去碰触的地方,尽管,事已隔多年。那是段维庭曾经单膝下跪向她求婚的戒指,克拉是一,完全是按照秋西子她的意愿来的,代表着唯一。她离开北京以后,这枚钻戒便被她有意或是无意地带在身边。身边已是电子时代,她很少会用得着零钱,甚至是百元大钞,她都已懒得去换。所以零钱包里不装零钱,更不会有它的用武之地。可它却总是及时地存在于秋西子的任何一个最新更换的包包里。

她不知道姗子是怎么注意到它的。如今,她凑着月光,悄悄踮起脚尖把它从包包里拿出的时候,很奇怪地,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仿佛是回到了那年那月的那日,在武汉大学的樱花树下,他单膝下跪时的永恒画面。那时有晴日与花海,还有晴日与花海下的他。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女人。现在,她双手僵硬地把这枚似在发光的钻戒,从黑暗中拿出。月光下,钻戒还是崭新的模样,如一颗天使落下的晶莹的眼泪。

秋西子紧紧攥着它,她站起身,将手伸出窗外。她很想松手,然后这颗“眼泪”便回归自然。可是很奇怪,她许是害怕自然中的污秽玷污了这颗“眼泪”,所以她迟迟不肯松手。不一会儿,深夜的刺骨寒侵袭而来,秋西子看到姗子在睡梦中裹了裹被子,她于是急忙缩回了手,窗户“啪嗒”一声,完美与墙壁契合。房间重新迅速地归于寂静,静得可以听得到睡梦人香甜而均匀的呼吸声。秋西子一边被动地倾听着这呼吸声,一边笔直地站在窗边良久。

第二场大雪弥漫至整个北京城时,安安终于降生了。安安是个有着丝绸一样顺滑肌肤的漂亮女孩。秋西子看到她恬静的模样,开心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单单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别人很容易误认为她就是孩子的妈,因为她比孩子的妈还要激动。外人们不甚理解,就连秋西子自己,她都不会明白如今的自己为什么如此得脆弱与多愁善感。

可骆瑛姗心里清楚。秋西子许是漂得太久了,猛然见到世间的至幸,让她受宠若惊。

再没有比秋西子这位“爸爸”更合格的人了。安安出生后,这便是骆瑛姗最常常的感叹。她每天足不出户间,秋西子便已经把所有关于婴儿的日用品、巴掌大小的小衣裳,甚至是奶粉,全部都大包小包地置办到了家里来。用她自己的话讲,天底下的爸爸都是这样子的,苦什么都不能苦了孩子。骆瑛姗感激也无奈,看来秋西子这位安安的“代理爸爸”,已经入角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