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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记(45)

作者: 灌装水泥 阅读记录

“走吧。”我跟上她的脚步。

看守山门的弟子早已被细细询问过,确定门前多日未现生人。同时禁制完整,也无破坏痕迹。仔细询问了看守弟子,我们再次大失所望,又是宝山空回,一无所获。

“这么说来,难道凶手早已潜入山中,守株待兔?”二人回到引凰居的小院中,莫泠儿在茶亭里叩着手指皱眉看向我,说道。

“凶手应是与大师有着万千牵绊之人,假若早在山中,那他是如何预测这南华寺一定派来的是印光大师?若那双莲徽记于堂上就知晓了出处,他又会如何自处?”我找了一座石亭,示意莫泠儿坐下,继续说道:“带上毒物等目标自投罗网,可能性太小,另外,虽然先淬毒以消耗战力的手法有些取巧,但要将大师一击而中,实力也不会过于悬殊,如此,凶手的范围可就太小了。”我低头嗤笑:“小到你、天道宗主,再多加一个凌波谷主,三人。”

“如此说来,凶手还是尾随潜入,可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莫泠儿明亮的眸子隔着黑夜与我相交,她微微启唇猜测道:“莫非这山中还有被遗漏禁制的地方?”

山风呼啸拂动枯枝残叶,万籁俱寂不闻虫鸣,半圆穹顶遮蔽之外,燕霞主峰正落着初春最后一场雪,暖黄的月光下,山巅飞瀑裹挟雪花破空直泻,白练垂空,似玉如银,在我视线所及之处落入万壑千岩之中。

最终,我们还是求见了顶着乌青眼圈的黄道存,而他捧着冰冷的茶水在书案前坚决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说:“护山剑气严丝合缝,一旦障制扰动,我必有所感应。”

无果,只好分道扬镳,各自返回住处。

黄道存的信笺已在当晚被灵鸽漏夜带上了南华寺,印光大师的坐化仪式也在次日卯时准时开始,一切都那么按部就班,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事情会按我们的意愿发展”、“也许真相在哪一天就将水落石出”的错觉。然而,三天过去了,我日夜整理各地寄来的信笺,却仍然没有见到南华寺的回复;那边厢白思迦和祝湛铩羽而归,捡拾的残魄融入修士的身躯,识海渐渐平和充沛,却依然无法将他唤醒;莫泠儿和黄宇燃拿走那个盛了毒物的茶杯日夜研究,粗略判断出这毒物可以麻痹神经,让人陡失战力,但是翻阅典籍都无法确认来源;至于那个理论上的“另一个入口”,更是在我查遍了天道宗所在的大小三十六座山峰之后,彻底默认了它的子虚乌有。

一切就像仅余点滴火星的枯枝,才在夜风中显露出微微亮光,就被春夜细雨浇成了一把湿柴。让我不能停止猜测,到底是怎样的真相,才能配得上此刻笼罩众人的颓败消沉。直到我午后消食,却不自知地踱步来到引凰居的卧室门前,我才意识到这日夜颠倒不眠不休的日子,已经让我有些心神恍惚了。

这间卧室除了离主峰较近,布置格局与山中其他居所毫无二致。此刻床榻已空,宝钻袈裟和佛珠整齐归置榻上,茶桌上点滴水渍已散得干净,文房四宝被妥善收藏,窗棱紧闭,门扉轻掩。我久坐宽椅,直至黄昏,密不透风的屋子慢慢开始昏暗起来,我从迷踪袋内取了明珠扔在茶桌之上,再拖开圆凳坐下,继而伏在茶座上,偏头看向那向那张空空床榻,明珠照亮了屋子,榻上袈裟的宝钻反射着明珠的光,将珊瑚紫檀的佛珠照得璀璨异常。

“一二三四五”我盯着那串光华流转的佛珠,暗暗数着数,每五颗紫檀间着一颗雕花珊瑚,“一二三四五”我百无聊赖,只好反复数着数:“一二三四……”,嗯?我站起身来,冲到床前拿起佛珠,“一二三四”,我又数了一次,再将整串佛珠数了一遍,一百零七颗?!印光大师的随身佛珠,少了一粒紫檀。

床下、桌下、柜中,我反复搜索着屋内的每个角落,一个时辰过去了,毫无发现。

我用指尖摩挲着佛珠,想起大师掌中那个红色印记,我细细检视连接佛珠的蛟筋,白透蛟筋上的疤痕,清晰的提示着这串佛珠曾被外力崩断,而后再用灵力悉心接上,只是破镜重圆,终究难以做到毫无痕迹。

我抬手臂,将佛珠置于烛火之前,想要从这疤痕中寻得蛛丝马迹,微微转动之时,一粒刻着百叶经的珊瑚缝隙中出现的黄色杂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取下束发的簪子,将其伸进缝隙里轻轻搔刮,缝隙中的细小尘土落了下来,夹杂了一点金黄。

我将那物捻入指尖,再搓着闻了闻,是结香的花瓣无疑。

我起身推开窗,屋外山壁的温泉池畔,一丛结香枝叶茂盛,点滴金黄花瓣缀满,春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淡淡清香直直飘进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