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渔?”苏夫人一时没琢磨出这是什么手艺,旁边陪嫁张嬷嬷提醒了,才明白这女子大约出身渔户。
韩十一很担心自己被退货,还在挖空心思想,眼睛忽然一亮,露出一排小米牙,“对了!我会爬树!”
于是满座皆惊,苏夫人惊讶不已。李牙婆讪讪地圆场道:“夫人莫怪,这乡下丫头,粗野惯了。”
苏夫人却摆摆手,示意无妨,“你当真会爬树?”
“当真!”韩十一连忙点头。
于是韩十一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见院中便有一棵老桂花树,她把裙摆一系,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双手一抱树干,两脚一提,几下子就蹿到了树顶上,接着还做了一个猴子捞月的动作倒挂在树上,低头向苏夫人笑着打招呼。“夫人,这样可行?”
苏夫人和牙婆都惊呆了。苏夫人便连忙道:“下来吧,仔细摔着!”
韩十一从树上溜下来,拍拍手上的浮土,“我还会些拳脚呢。”说着便比划起来,这拳脚功夫其实还真没有多少可圈可点的地方,只是这些女眷没见过,越发惊讶不已。
于是苏夫人心想,若是女儿在相府里受了委屈,关键时刻,爬树这本事,到是能用的上,好歹能爬树跳墙的,给外面报个信也好啊,便点点头把周二娘留下了。
而韩十一的新主子苏慈苏小姐是个极温柔少语的,得知周二娘不仅会爬树还会拳脚功夫,心里对她便生了几分佩服。平日里也教人使唤她做活计,她在苏府里过的到也自在,只等着跟苏小姐的送亲队伍启程去京城。
入冬时分,王家迎亲的队伍到了兴州。队伍浩浩荡荡行了半月,才至京城。韩十一同陪嫁的几个丫头坐在马车里,不时撩开车帘向外望去,眼瞧着这京城外的景物到是有几分眼熟。旁的丫头虽也好奇,但平素都是守规矩的,便不敢向外看。韩十一新来府里就得了夫人和小姐另眼相看,她们本就心里有些抱怨的,如今见她总是撩开帘子,便着恼讽她几句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云云。韩十一对这些数落从来不放在心上,继续没心没肺地瞧热闹。
却见一队人马急匆匆出了城,领头那人玄衣薄裘面容冷肃,瞧着眉眼甚是熟稔。韩十一待要细看,那人已一阵烈风般从马车旁掠过。旁边的丫头将车帘拉下来,挡住了韩十一的视线。
韩十一有一瞬的失神,难道自己曾见过那人?便拉了身旁的丫头问,“你可知刚刚那个人是谁?”
那丫头叫作缨儿,嫌弃地瞥了韩十一一眼,“这京城里人非富即贵,我哪知是谁?往后不要盯着个外男看,丢了我们苏府的脸面!”
韩十一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抱着膝埋头努力地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人,脑中便莫名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来,她刚想把那些画面拼接起来,就一阵头痛,抱着头倒在一旁。
五皇子策马如风,赶直京城南百里的浦县。浦县县令与先到的侍卫们已经命人将尸体抬到了县衙里,用一块灰色的布盖着,尸体已腐烂,散发着恶臭。
五皇子冲进县衙,停在那尸体前,眼睛直直地望着。新亭怕太子难过,想要先掀开看看,太子推开他,自己掀开了那盖尸体的布。
“不是!”感谢天地,不是韩十一!五皇子感觉自己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再一次死而复生。他有些虚脱地伸手扶住一旁的新亭,脸色犹自惨白地转过身去。“再找,一定要找到她。”
五皇子已不知自己是第几次赶去认尸了,每一次都像死过一回。他沉默着踏上归程,却全没有了来时的急切和惶恐,心下只剩下茫然一片。天上正巧落下雪来,雪中伫立,似又见到韩十一于苍茫中回头璀然一笑,说要带他去北境看真正的雪,漫山的大雪。他很想痛哭一场,却只能忍住眼里的泪,他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即便失去活着的全部乐趣,他依然有义务行尸走肉一样活下去,因为他还是大梁的太子,他没有求死的权利。
进了城门,暗卫传来消息,王仲钰的新娘兴州苏太守家小姐已进京,被安置在苏家京城的别院里,只等后日大婚。
心下微叹,王仲钰也要大婚了。他忘了那个人,想要与旁的女子共结连理了。这也许是好事吧。
而此时王府里,王仲钰赶回府中发现母亲病重根本是个骗局,家里竟罔顾他的意愿要他迎娶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这若在以往,他也许会接受,因为京城贵胄谁人不是迎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婚姻是结两家之好,本人的意愿还在其次。纵然他们这些纨绔平素恣意妄为,婚事还是家里做主。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想要此生相伴的人,便不能再容忍这理所当然的一切。即便那个人如今生死未明,即便那个人并不属意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