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郭瑾握着二郎的小手,兄长不知怎地了,只一人走在他们前面。他的背影瘦挑挺拔,可衬着街上明显寂寥的灯影,却莫名有些孤泠难耐的意味。
二郎麻溜撒开郭瑾的手指,郭瑾疑惑瞧去,对方小小的脸蛋紧巴巴蹙成一团,小胖手狠狠指着郭嘉的背影,怒其不争般忿忿扬了扬眉毛。
郭瑾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她这才恍然回过味儿来。
兄长是在同自己生气?
郭瑾紧紧凑近几步,见郭嘉眉眼淡淡,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郭瑾不由拧眉不语。似乎见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郭嘉微微一叹,伸手拢住郭瑾玉长的手指。
“荀兄待阿瑾可好?”
郭瑾瞅着两人交缠的手指,一时不察,只诚实道:“文若兄遵从君子之风,自然待我极好”。
只感觉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郭瑾轻轻嘶出一声,便听对方又道:“阿瑾……心悦于他?”
他的问话极轻,似乎根本就不想听到郭瑾的回答。
郭瑾不由一哽。心悦?应该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她喜欢荀彧吗?按理说应该是喜欢的,毕竟这样温柔帅气的小哥哥,有谁能保持一颗纯洁的心不动摇呢?可她却不清楚,这种喜欢同兄长所说的到底有何异同,因此只能战略性沉默下来。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答,郭嘉亦不言语,正要松开她的手指,谁知本是被动同自己的相握的人,竟自觉抱住他的手臂,似乎怕他一走了之,只赌气般开口反问:“那兄长呢?”
郭嘉不明所以,便听对方小声嘟囔道:“明明兄长与氐人……”
氐人?郭嘉心神不定,阿瑾果然知晓了自己“串通”氐人一事,否则又怎会怨怪自己那般久的时间,还一声不响就远走雒阳?
正想着,郭瑾复又添上一句:“明明氐人早便为兄长牵了姻缘。”
自己美人在怀,又何至于千里迢迢跑到雒阳来同自己怄气?
郭嘉:“……”
他本以为阿瑾在意的是抢钱一事,可为何如今看来,她似乎更在意他的婚事?那件早便被自己拒绝的荒唐事?
见阿瑾如此耿耿于怀,郭嘉不由弯起唇角,最后控制不住,竟直接笑出声来。笑声清越动听,郭瑾被他笑得羞恼,竟直接甩手离去了。
二郎瞧着对面追逐打闹的两人,忍不住深深喟叹一声,一副“磕到糖”的满足表情,小短腿趁势放慢,为两位先生留出足够相处的空间。
其实嘉先生早便问过他的意见,如果他想去荆州寻亲,他可以托个熟人照应自己一路西行。二郎思虑过后,还是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
当时的他以为,自己是想再见郭瑾一面,哪怕是同他道个别也好。
可今夜远远瞧见自家兄长时,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些惊恐。得知自己有可能要永远离开此地,他甚至故意掩面躲藏起来。
但今夜躲得了大哥,那明日呢?
他注定是要走的,又还能奢望陪伴两位先生多久呢?
他分明清楚,他与两位先生的缘分本就极为浅短,是他私心作祟,想多拥有一段回忆,仅此而已。
·
曹昂本是感怀于方才那位少年的解围之恩,待辩论结束,本想趁着道谢之机结识一二,可见对方身侧始终聚着几位相熟的文士,曹昂沉下心来,只静静等待那位少年彻底得空。
谁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等曹昂再回神去望时,对方早已没入如潮的人海中。
典韦找到自家公子时,对方正怅然若失地立在太学门外的论台处,拍拍他的肩膀,典韦好奇道:“大公子是在等人?”
曹昂回神笑笑:“典兄可还记得,去年太学石经前,那位险些与你起了冲突的俊雅少年?”
典韦本想说这时隔许久,自己怎会有这般惊人的记忆,脑海中却蓦地现出一道温和清雅的人影。他本是个武人,没那些文士花花绿绿的弯弯肠子,也没那般识经通典的记忆力,可他对那位少年,确实记忆尤深。
但从头到尾,他们仅仅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虽不知何故,典韦还是应声开口:“如何?大公子可是瞧见那位少年了?”
曹昂轻轻颔首,他询问了方才在场的一应文士,对方虽对他的身份持有异议,可思及方才的辩论,还是得体地回复了他的问话。
不识,这些人统统不识那位引他无限好奇的少年。
曹昂略有失落,正欲登上典韦引来的车架打道回府,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伫立着一位若有所思的宽袍少年。
那人形色散漫,长发未束,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咀嚼着什么难题。思及此人与那少年似是极为相熟,曹昂礼貌上前,束袖长揖道:“在下曹昂,敢问先生可知方才那位青袍少年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