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脚步果然失了控制, 一瞬间栽倒在地,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如期到来。
郭瑾感觉自己被人稳稳护进了怀中, 那人用双臂严密包裹起她所有的脆弱部位。翻滚几圈过后,嗅着对方衣袍间熟悉至极的阵阵幽香, 郭瑾心中早便有了答案。
是荀彧,肯定是他。
郭瑾还未抬起头来, 那人周到的关怀声便已在耳边轻轻响起,“小姐可有伤到何处?”
真傻,郭瑾心中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跑来问她有没有伤到?他看不到方才与那“刺客”对招时自己明明虎地很吗?
见她闷闷不语,荀彧慌忙松开自己的双手, 生怕自己一时心急唐突了这位好心的姑娘。郭瑾得到释放,只匆匆起身,双手依旧稳稳遮在面上,本能地便要伺机溃逃。
就在她意欲转身的档口, 手腕却被人蓦地攥住,郭瑾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道:“你快放开!”
荀彧本还有些惊诧,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这位路见不平的飒爽姑娘如此好奇,好奇到竟然枉顾君子之仪,急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就是觉得,若是自己放手,可能这余生都会将自己困在这份钻心的好奇里。
她是谁?她为何要出手相救?她又到底……是何模样?
蓦然间,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位白衣少年的清澹身影。就像行在云烟之外,仿佛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走进他的心底。
荀彧觉得,自己许是病了。
否则又怎会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一名同自己携手交游的男子?甚至面对着这样夭丽脱俗的姑娘,他的脑中却还是自动浮现了那人的模样?
荀彧无奈笑笑,正要松手放任对方远离,对面的姑娘却冲他急出一声“放手”。仔细辨认,似乎还有几分极为自然的亲近与嗔怪。
不可能听错。荀彧诧异瞧去,对方的动作遮遮掩掩,明显是惧怕于他的靠近。可他有什么可怕的?除非是怕他……认出自己?
思及此处,荀彧不可置信地唤出一声:“瑾弟?”
郭瑾心想,完蛋了,荀彧肯定是认出了。
可她最为擅长不见棺材不落泪,因此故意掐细嗓音,垂死挣扎道:“公子许是认错人了,在下还有要事,不便此处多作停留。”
荀彧的双眼都已微微涨红,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一字一顿斟酌道:“在下?”
哪有姑娘家会自称“在下”?
郭瑾:“……”
卧槽,果然男人当惯了,说个“奴家”都恶心的要死,大脑自动切换成了“在下”?
再无退路可言,郭瑾撤下掩挡的左手,光明正大地回过身来,与荀彧面对面弯眉笑道:“文若兄慧眼如炬,瑾自认不如。”
望着对面笑语嫣然的“姑娘”,方才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当真与眼前的柔婉人影重合,不知是夙愿达成还是冲击过大,荀彧的心跳瞬时如擂鼓般狂躁起来。
郭瑾想着,掉马就掉马吧,依荀彧的脾性,如果恳求他为自己保密,那他肯定二话不说便会守口如瓶。
正当此时,荀彧却松开缠在郭瑾腕上的双手,只见他动手解下身上合衬得体的外袍,也顾不自己是在上元节喧嚣至极的雒阳街头,又为郭瑾牢牢披系在肩头,“瑾弟有此喜好,为兄自不便多言,只是人多口杂,莫要叫旁人看去。”
说着,还用身子为她挡住了史阿望眼欲穿的视线。
郭瑾:“……”有此喜好?
乖乖,荀彧该不会以为,她是有女装癖吧??
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个女装大佬,也不愿相信自己是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郭瑾一时不知该喜该忧,想来自己潇洒美少年的形象早已在荀彧心底根深蒂固,见他如此一言,郭瑾更是乐于骑驴下坡。
只见她憾然一揖,一副“被你发现了,你最棒”的无奈表情,沉吟道:“文若兄贴心至此,小弟惟有深谢。”
谁知方才那位高头大马的“刺客”早已凑上前来,此刻听她一言,竟是含笑反问:“文若何时竟同女子称兄道弟?”
郭瑾剜了一眼面前的不速之客,只觉喉中愈发干哑,荀彧却再次握住她的素手,这一次,竟是同她十指紧扣。
明明是想用力狠狠惩罚此人一番,可手中的柔荑就似没有根骨一般,让他不由自主便温柔下来。
顾不得史阿,顾不得公达与叔父,平日里最为注重君子仪表的荀彧,就这般“衣冠不整”地拉着身后的女子,穿行过雒阳城中的熙攘人群。
郭瑾只能瞧见荀彧的侧脸,平日里他总是温柔体贴、儒雅谦和,似乎从未同任何人起过争执,如今却始终缄默不语,一副高冷清贵的样子,就算褪了外袍,依旧没有半分狼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