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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暗夜之族系列)(6)+番外

……格拉迪依……

……我的……主人……

一瞬间,脑海里像被冲入了一股巨大的噪音,强烈而混乱,希费尼斯抱起头,身体才离开了墙壁的倚靠,下一刻又跌撞回到墙上。滑落的黑面包滚到墙边的沟槽里,沟里的水一点点浸透面包,而希费尼斯的背上,炙热一点点渗透着皮肤、肌肉、骨骼、内脏,甚至灵魂。

……主人……

……命运……

……尊严……

……格拉迪依……

……格拉迪依……剑……是他的……

“希费尼斯?赛昂斯公子。”现实中的声音突兀地夹杂进来,希费尼斯的身体一震,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那人站得笔挺,皮靴一尘不染,希费尼斯手抵着墙勉强立挺起来,抬头看到来人的面容时,不禁又是一震。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在那幢房子里打开了会客室房门的那名随从!

“是赛昂斯子爵公子吧,伊欧比亚殿下正在等待您的晋见。”

“伊欧比亚殿下……”名字喊出口,那张拥有水蓝色眼睛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背上又是一阵强烈的炽热,几乎像被烙铁灼伤一样。希费尼斯短促地“唔”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挪动的步子虚软无力。两步之外的梅鲁鲁安原先只是看到少年强忍痛苦的模样,但此时眼看他就要向自己倒来,不禁伸手扶了一把。希费尼斯的呼吸粗重,嘴唇甚至有些哆嗦,梅鲁鲁安不知道他究竟哪里不舒服,正要开口询问,少年好像突然清醒一样,猛地甩开梅鲁鲁安的手,一双银色的眼睛里的凌厉仿佛受了侮辱一般。

“走开!”

梅鲁鲁安愣了一下,希费尼斯现在的表情和昨天晚上逃离时的仓皇是那么鲜明的对比。思索了两秒,梅鲁鲁安放下手,向后退了一步。

“伊欧比亚殿下正在等您。”他重复了一遍,希费尼斯却没有动作,梅鲁鲁安观察着他,觉得他并不是动不了,而是不愿动。“我想您没有更好的选择。二王子殿下一早就派了人占据了赛昂斯子爵府,您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能救您和您母亲的,只有伊欧比亚殿下。”

确实是这样,希费尼斯之前就这么想过,现在只有依靠伊欧比亚才能对抗因格纳,但是……

“您的短剑,正由我们保管着。听说它对您是来说是件相当重要的东西。”梅鲁鲁安不紧不慢地陈述,但这两句话却足以让希费尼斯动摇。少年低着头,梅鲁鲁安看到他扶在墙上的手指指尖按得发白。半分钟后,他再次踏出了一步。

“马车在哪里?”

梅鲁鲁安心中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就在街角,这条小巷太过狭窄,需要我扶您过去吗?”

“不必。”希费尼斯回答得果断,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向前走动。

II DOMINVS (主人) iii.

希费尼斯从未进过王宫内。据传三王子自小体弱,卡曼二世因此特地为他在清静的王宫西苑建造了一座宫殿。在伊欧比亚的母妃过世后,卡曼二世心疼两个丧母的小王子,便下令让伊欧比亚的胞弟的四王子洛米艾恩也搬到西苑,以便让两兄弟能经常方便地见面。

马车在西苑内停下,希费尼斯被带到一间房间外等候,梅鲁鲁安进去通报了伊欧比亚,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梅鲁鲁安站在门口示意希费尼斯可以进去。希费尼斯整理了一下满是皱褶的衣物,动作虽不很艰难,但梅鲁鲁安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

“您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希费尼斯说着谁都能看穿的谎言,走到门口。这情形和昨天夜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时间地点,交换了下主动被动。

房间里的光线不很明亮,半透明的纱质窗帘拉拢着,把早晨的阳光挡去了一半。从布置来看这不像会客室,更像是起居室,伊欧比亚坐在一张躺椅中,腿上盖着一条薄毯,看起来的确像是个体弱多病的人该有的模样。但是……

“参见……殿下。”希费尼斯远远地行礼,头埋得很低,但纵使这样,同处一室的事实都让他觉得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赛昂斯子爵公子,”声音缓缓从前方传来,这是希费尼斯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伊欧比亚的声音,柔和的语调,就像穿透了薄纱的朝阳,给人静静地明亮的感觉,“昨晚你在郊外丢了东西。”旁边有侍者呈上丝绒盘子,伊欧比亚拿起上面的东西,在两手间把玩,“我听说这是赛昂斯子爵公子的爱剑,只要它出场就战无不胜。”

希费尼斯还是死死地低着头,他想抬头看看他的剑,但是他不敢。无论是在真刀真剑的武斗场上还是面对因格纳时他都无所畏惧,但是在这个人面前,他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不敢对视,不敢反抗,只能拼命地守着一块小小的地盘让自己容身。

“赛昂斯子爵公子,你不愿抬起头看一眼你心爱的武器吗?还是说它对你其实并没什么大价值?”

不!这是父亲给他的最后的礼物,怎么可能……

希费尼斯咬紧了牙,积满了决心猛地抬头。眼前,伊欧比亚的嘴唇略带弧度,再往上,是那双蓝色的眼睛。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地向头脑中涌来,希费尼斯向后跌了一步,撞上了墙,明明是平整的墙,却好像撞上了扎满通红铁针的刑具一样,希费尼斯痛苦地低吟了一声,跪倒在地上,双腿似乎没有再次站立起来的力量,但他竟手脚并用地要向门口爬去。

“又要逃跑了吗?”伊欧比亚轻叹,甚至带着一种对待调皮的弟弟一样的无奈,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上前把希费尼斯一人一边抓住手臂按在地上。

“我莫非有什么很可怕的地方,以至于让你如此畏惧?”伊欧比亚看着挣扎着的少年,“昨夜你受了王兄的命令,不是还准备杀我吗?”

“不!不……我……我希费尼斯……”

“抬起头看着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押着希费尼斯的侍卫抓住了他的下颌,用力把他的头抬起来。希费尼斯视野里的画面不断上移,直到那双眼睛出现。

“好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伊欧比亚的语调依旧平和,但却让希费尼斯的身体更厉害地颤抖,仿佛每个字中都充满着杀意,“告诉我,希费尼斯?赛昂斯。”

希费尼斯……希费尼斯……

“不……不要……不要!”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希费尼斯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押着他的侍卫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压住他的肩胛,但这一碰触,却让希费尼斯更猛烈地扭动起身体,嘴唇咬出了血,痛吟声还是抑制不住,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漏出来。

躺椅中的伊欧比亚皱起了眉,有些事似乎没在他的掌握之内。

“梅鲁鲁安,这就是你所说的赛昂斯公子身体不适?”

“是的,殿下。”

伊欧比亚略侧转了下头,“他的背上有什么伤口?”

“要请御医来查看一下吗?”

伊欧比亚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西苑里日夜都有御医待命,以防伊欧比亚突然发病,此时闻讯立刻赶来,在伊欧比亚的授意下剪开了希费尼斯的衬衫,露出的后背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少年的健康光滑的后背上没有一道最细小的伤口,有的是一副无法用言辞形容的图案。那是一把剑,剑身沿着脊椎一直伸到腰部以下,剑柄上布满着细致的图案,两端如同丰满的羽翼一样有力地展开,盘在希费尼斯的肩胛上。整把剑如同精心刺绘出的纹身,但那并不是纹身。起初只有淡淡的色泽,数分钟后,图案变得越来越鲜明,银白色的剑栩栩如生,简直像要从皮肤中脱离出来一样。

伊欧比亚站了起来,走近几步,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希费尼斯背上的剑,一言不发。

“殿下,这究竟是……”御医抬头探问。

伊欧比亚往身侧斜了斜眼,梅鲁鲁安会意上前,“殿下,圣迦纳的王法并没有禁止贵族纹身。”

伊欧比亚点了点头,看向御医,“但这依旧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你觉得呢,瓦斯图医生?”

“……是,正如殿下所说。”

伊欧比亚淡淡地笑了一下,“麻烦你跑了这一趟,我想赛昂斯子爵公子没有大碍了。”

伊欧比亚话语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瓦斯图看了眼根本不像无碍的希费尼斯,也只好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殿下,您觉得怎样?”

伊欧比亚没有立刻回答梅鲁鲁安,他站在离希费尼斯六、七步的地方,视线一直停留在少年的背上。此刻那把剑又逼真了几分,剑刃上好像都能看出银色的锋芒,而与此相对,希费尼斯的挣扎更加激烈,似乎图案每显现一些他的痛苦就更增加一分,就好像神话故事里翅膀撕开血肉从背上生长出来时一样。

赛昂斯子爵家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昨夜之后梅鲁鲁安已经进行了不少调查,唯一有别于其他贵族的也只有希费尼斯的剑术过人这一点。但这一点并不能解释为何因格纳要把希费尼斯送上死路,更不能解释他为何一清早就派人去控制了赛昂斯子爵府,大有要将这一家族抹消的意思。如果不是赛昂斯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么难道是这个少年?也许因格纳早就知道他背上的图案,并且害怕着那把剑所代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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