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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灵(46)

作者: 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感受裡或许有些记忆的碎片――遗憾从不曾真正知道‘故事园’主人的名字,忌妒母亲笔下总是比自己更珍贵的社交生活,可怜自己没有一段令自己全心付出深刻动人的际遇――

阖衣不眠的,是于文文再熟悉不过的自己。

这个自己正为一个神秘的际遇疯狂,她没忘记,两次遇见白眼,錶上时间都停止了。

一个连时间都无法佐证的记忆是否真的存在?是时间被际遇掩盖?还是际遇没有时间交代由来?

时间虽然静止,秒针始终持续运动,或者时间并没有停,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被记录下来?

不得不问:“那都是真的吗?”

白眼的身影、声音仍清楚存档在记忆裡,他身上那股特殊的花香不时萦绕,如此真实的感受究竟是亲身体验?还是逼真的黄梁一梦?这个问题怎会是一句‘诗的境界’就能机巧带过?

左手边,白色记事本上,沉默的纸鸟畔,躺着屈俊平亲手交还的记忆碟。

于文文第一次将它放入电脑检视,發现屈俊平几乎全程使用特写。

那一张因沉思而發白的脸颊,出现过许多惊愕与欢欣交织的複杂;然后,双眼便像失去灵魂一般消失光蕴,颇长一段时间。

镜头移往树梢一处细枝横生的副干上,如屈俊平所言,一群吱啾噪啼的绿绣眼正排成某种阵势,啁啾往返犹如对答。

细雨樟叶佈出灰濛,那些好动鸟儿,羽光鲜明,就像墨绿樟叶,正發散金色微光。

于文文站起身,在镜子前不断梳着短髮,木梳划过地方,现出两隻炯炯發亮的双眼,她必须将自己看清楚,就像重新认识一个陌生人般地端详。

晚风从百叶窗后透来,整栋宿舍大楼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或者昏盲耳目拒绝接收干扰?是风香还是花香?

她望着窗,哪一阵花香如此熟悉?

或者那熟悉的只是夜裡悄悄渴望幸福的感受?

摘下錶,她为自己一身不寻常的黑色连身长洋装加件白毛衣,迈着步,向夜色移去。

那是无尽灰暗的开端。

向后还是向前?

心思左右,晦涩不明。

第 40 章 右耳

奔跑,奔跑,奔跑。

于文文停不下脚,不能停,不敢停,不能抛弃百分之百的清醒。

猜疑的心在奔跑,思念的感觉在奔跑。

带着记忆中的白眼,她,向前奔跑。

跑到第一次撞见垂死绿绣眼的现代化教室大楼,那些新颖创意矗立黑暗,光洁玻璃,映来远方路灯,四周没有一人,听不见鸟叫。

她在黑暗中寻找,必须找到一隻绿绣眼,当绿绣眼掉落地上垂死之际,便是白眼出现之时,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白眼曾经示意,他和她之间有某种网路能沟通,通过绿绣眼的死亡不就是那道网路?

再度奔跑,草坪中央,大榕树下,榕像夜的旧梦,枝叶繁密,静静不动。

跑到那片曾经有过许多绿绣眼跳跃的矮树丛间,脱下白毛衣朝枝叶挥舞,再挥舞。

短枝勾住毛衣、抽出毛线,毛衣渐渐变形。

移往临水淙淙的樟林,不断将毛衣抛向空中敲打高处枝干,再将毛衣摊开像洒网一样丢入空中。反复,反复。

终于,一声清脆短鸣在毛衣底响起,收回毛衣打开看,一隻绿绣眼跌落毛衣袖口,像雪中一片绿叶。

于文文毫不犹豫抓举鸟儿入空,对准最粗最多细枝的干,准备使出全身力气……

鸟儿,没有一点挣扎、啾嚎。

身畔没有一丝风。

闷声隆隆的右耳荡出一阵凄鸣――

咕呲咕啾玆……咕呲咕啾玆……咕啾,啾呜……咕呲咕啾玆……

啊!右耳,久久听不见声音的右耳,听见了!

她张开手,绿绣眼从容振翅,消失树荫。

儘管心中不愿放手的顽执,仍狠狠砸下那隻脆弱的,任一缕微薄绿烟,消散秋土。

穿回毛衣,离开树丛,她落寞地走向停放脚踏车的地方。

去哪找他?他,是她的记忆,一个从脑门掉出的梦,长了脚,自行离去。

人字亭下罗列着许多脚踏车,她的白色脚踏车被挤在东倒西歪的脚踏车间,是风吹的吗?

落叶满地,人字亭發着严重气喘,併生深秋心病。

她觉得自己是黑夜中一股躁鬱,停不下脚,掠过白色脚踏车,她觉得应该继续往前。

亭的尽头停着一辆银灰色脚踏车,上头坐着一个人,全身黑色衣服,宽大双手环抱胸前,侧身低头。

她小心地退入亭旁松林,松林漆黑没有灯光。

她站在那裡看了那人许久,想像他是被时间遗忘的古魂,想像脚边松针佈满的土地出现一朵白花,想像远处樟林有着成群看望的绿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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