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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灵(28)

作者: 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走进新教室大楼,浏览这具蘶然幽静。

经过那间令她空等同学的新颖教室,再往前走,便有蜿蜒长廊。

左右张望,并没有發现睡梦中曾经出现的大片玻璃,那无止境的曲折感仍在;仔细听,听不出有其他人在附近。

巨大的庇护裡充满巨大的空寂。空寂引诱幻想,巨大挑起什麽?

躲入淼小心思,睡梦和白日梦有何不同?她疲累地思考,疲累地受挫。

屈俊平的办公室在新教室大楼最深处,那是个十分宽敞的空间――藕色大片布窗帘前一张细长木色书桌,桌上有超薄笔记型电脑,一个绿色玻璃罩顶的小檯灯。书桌旁站着一双深蓝色高筒防水雨鞋,桌前有张原木实背单人椅。

白色天花板嵌有两排镁光灯,开阔空间由一片深咖啡木纹拼接地板承接起。

左右两侧沿牆站着数落木色八层书架,全放满了书。

走近看,映入眼帘的是非常丰富的刘克襄作品收藏,从最早的《河下游》,80年代出版的《旅鸟的驿站》、《飘鸟的故乡》、《随鸟走天涯》、《荒野的心:小燕鸥的世界之旅》,90年代的《台湾鸟木刻纪实:纪宝六十》、《风鸟皮诺查》、《小绿山之精灵》、《小鸟飞行》、《草原鬼雨》,以及2000年后的《安静的游荡》、《最美丽的时候》、《失落的蔬果》、《永远的信天翁》,到《巡山》等,数十馀册。

浏览这批书令于文文感到静定,心有所伫。

以翅膀书写生命的世界和以生命书写翅膀的心血,总在不能停止流浪的文学行旅中,相映辉煌。

再细看,夏本奇伯爱雅、夏曼蓝波安、孙大川、林俊逸、陈玉峰、洪素丽、陈冠学、吴锡德等作家作品气势排开。更有鹿野忠雄、海明威、瑞秋卡森、尚纪沃诺等外国创作,一应俱全。

那些书看起来都翻过,不像是附庸风雅的装饰。

进门左侧米白色牆上挂的,是两幅老顽童画家刘奇伟先生的“薄暮的呼唤”。

刘奇伟以这个主题画了许多幅画,眼前牆上挂的分别是1991年和1992年画的两幅。

屈俊平循着于文文的凝望解说道:“那便是名闻遐迩的婆忧鸟,画家诠释的是小时候他的祖母所说的悲伤故事。一位老祖母为了要安抚想吃粽子的孙子,以土包粽,不料孙子却误吞土粽死去,死去的孙子变成一隻婆忧鸟回来安慰每天伤心流泪的祖母。”

1991年这幅有着很特别的背景,那绿像是铁锈中的靑苔,像是雨后傍晚的孟宗竹,或是长满水草的深湖正被一盏二十五足光小灯照耀。半是大红色的婆忧鸟自左上方投下细长孤单的脚影。那孤单,叫人痛心。

1992年这幅有着莓紫接近土色的背景,那像是重新被庖光的古红铜,像是婆忧鸟身上的血乾涸在寂寥大地,像是某些令人不容易记起的噩梦边缘,那永远不会有援手伸出的虚无。而鸟,便是那虚无之中,一抹不小心长了眼睛的幽沉。

“你很喜欢这两幅画?”于文文问。

“我不懂画,不过刘奇伟是我欣赏的画家。他是个有趣的人,我喜欢有趣。”

“生态文学,这是你玩摄像以外的兴趣?”

屈俊平没有多说,点头。

她想再问一次为什麽不拍摄鸟、树而要拍她,但这问题的解答极可能是偶然无心,或有趣巧合,或像屈俊平一开始那样技巧地将原因嵌入社交考量,充满诱惑地开场,“因为妳的孤独很特别!”

到底是什麽让他觉得特别?

她倒清楚一件事,她得想办法将自己放置一边不谈,因为那上头有着深不可测的裂痕。这不像上下网路一样稀鬆平常,这不像晨起时静对夜裡思绪翻飞的迷惘。

这是梦与真之间的裂痕,原本和平共存的一体两面,一下子被撕裂成许多尖锐碎片。

是谁撕裂?谁能回答?

仅存理智使她觉得应该先放鬆一下,才能再回到原点。

即使那原点总在飘移、摆荡。

第 28 章 第六觉

屈俊平在办公室裡绕了一圈,将手上一直拿着的羽球拍放置左侧一处书架上,回到细长木色桌子后面坐下。坐下时移动座椅滚轮,好像压着什麽,一颗被压坏的羽球跳出桌脚。

于文文盯着那些折损的白色羽毛,想像它们被两根球拍轮流挥赶的场面。她轻抚一下耳边飘散的短髮。

屈俊平做了个手势请于文文坐在桌前,那是这空间唯一剩下的椅。

他说:“不好意思,这裡空间虽大,座位却很少。”

“我發现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坐在那张木椅上,感觉冰凉凉,并不舒服。但这种外在侵入的感官刺激是于文文极需要的,这使她渐渐能够放手自己,不被自己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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