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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灵(23)

作者: 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她抱紧双臂,只有肩上承载的无限想像,才能稍稍疏远一切平板规则、无奈限制。

然而,想像到底能带她去哪?如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像如何能慰藉?

一首诗读完了,诗人死去了,鸟鸣还此起彼落。到底是谁在唱?

转动微微酸疼的颈子,她靠着椅背望向天花板。

当她转身收拾椅背上的背包时,才發现桌角那张绿色便利贴。

“梦吧!有梦的那天,值得了!”彼得写道。

于文文想起彼得稍早那对充满期待的眸子和简短的对话,突然感到十分失落;她不想放纵自己怀想彼得可能的一切温存美好,她认为这份袭人失落反而可靠。

H109教室明晃晃,数十幅液晶萤幕陆续呈现休眠状态。

对话停止后,人回到孤立的思考空间,那空间可以无限延展,也能像诗一样奔放美丽。

下了网,人总是回到缓慢的移动速度,带着有时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手脚,忌妒着网际间的烂漫飞翔。

于是,打开背包,她倒出裡头沉重的东西,诺顿英国文学下集、浪漫主义评论合订、充满零钱的白色帆布钱包、两支黑色签字笔、红色证件皮夹、两块卫生棉、四叠彩色便利贴、一支橄榄油护唇膏。

她将所有东西一一放回背包,再将它们倒出,依不同秩序放回。

这样反复了几次,便感觉疲累。

彼得离去了。网路休眠了。拿起不再令她不安的背包,她闭上眼睛。

仔细听,两三声啁啾鸟鸣,亮丽凄切!牠们是否说着,雨停之后要去哪玩?还是有不得不倾吐的心声,不能因为雨的阻扰而歇息?

窗外的雨细细濛濛,校园像罩着迷雾。

循着断断续续的鸟声,于文文走出教室,走进雨裡。

第 23 章 回头

校园裡,大排水沟旁,于文文漫步着。

脚尖连着脚根走成直线,直线在淡淡恍惚中延长。是谁在走?一股幼年淘气?连天痴迷幻想?

没有撑伞,让细细雨霏轻拂脸颊。

排水沟由环工系学生负责疏濬淨化,不髒不臭,水沟旁种着成排粗壮的樟,小有风景。

掉落地上的枝叶层层叠叠,偶有小石一两颗,石头旁能看见指甲大小的黑蚁在雨中忙碌。

一隻黑蚁消失的泥地上,静静躺着一朵不属于这裡的白花。

于文文左右张望,没有發现任何能开出这种白花的植物。

白花發出淡淡甜香,是否有人贪恋花香,于是将花摘下,而那阵贪恋仅止于此,于是花又被丢弃?

白花沾着雨水像是哭泣许久。

她蹲下身想要将花拾起,一隻绿丝金毛绿绣眼从樟枝上殒落,划过眼前。

鸟儿落地后,双眼紧闭,两脚蜷缩,身体僵固。

那种静止和牠身旁一颗小卵石没有两样。

于是俯身,她不再感到突兀,双掌合併,捧起那隻也许只剩最后一丝游息的绿绣眼。牠履行着生命中的无常,不能为牠做什麽,只好最后一次赞赏牠曾经美丽的飞翔和动人的鸣唱。

然后,将鸟儿安置在最俊秀高大的那棵樟底下。

让自然平凡地回归自然。

脚边,那朵不知名白花的香氛,静静抚慰悼念。

于文文一直低着头,感觉泥土的气息随着雨水蒸發,变得浓重。

气息或许是土壤的语言,她想起母亲有首诗提到:“土地一呼吸,人便有了嗅觉。”

母亲把土地当成造物一切,反省着人们自以为能够细分气味,却拙于思考土地透过气息所要传达的。

母亲说:“大地有神,大地为神!”

大地神给予人类种种嗅觉经验,难道不是希望透过这项交流,沟通某种讯息?

气味原是绵密而无所不在的网路,上传那道网路的信息,便希望有人能够接收、解读。

于文文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她觉得土息中有很大部分是水气,雨鬆动着土,土变空虚,土似乎觉得,雨下够了!

秋意阑珊,犹似附议,那雨,真是下够了!

雾一般的心思开始出现清明视野,令人徬徨的波涛歇息了,深海源出几道暖流,于文文好像闻到一股新气味,或者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有着温柔声音、关怀眼神,令她期待许久的……

于是,于文文相信,这时,她应该要回头。

一回头,他,就这麽出现在身后。

第 24 章 白眼

于文文不敢相信,此时她心中的狂喜,像是發现一处神祕花园,花园裡有着传说中会飞舞的精灵。

她雀跃,因为她变成了一隻绿绣眼,明白那属于鸟的逻辑。

飞翔是重複族群的记忆,那并不自由,也不自在。

飞出记忆的框架便是鸟的声音,鸟發声而不再只是啾啾鸣唱,因为思想是鸟落地死去前最自在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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