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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顾君心桥(91)

作者: 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说书者曰,意气用事,是感性随心,甚至直率爽朗。便是没有气的人,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御剑峥嵘红尘令,公子无双身许国。镜里君镇后方平,石中玉染天下定。苍山射雁雁在野,蜉蝣吞鲸鲸海清……”

“三思而行,未必笑到最后,但身姿伟岸,是意气风发。”

“意气用事者多,而意气风发者罕。昔人留名者多意气风发,今人多意气用事。是以正乾坤难,定四方易,是文大于武一说也。”

……

文朝成立三年之内,便是人才凋敝。似乎随着这一暂定,所有的精气神都垮塌了。

批驳得一个时代十年抬不起头,杯酒捉奸佞、杯酒释恩仇的张状元已长醉一坛“返乡”;桃李满天下的李三粟带着未尽的满腔经纶泪尽而逝——据说手稿上满是他写不完的憾泪;敢说自己身在蛮夷之地,不讲战时道义的“苟常”叹着“叙已技穷”与世长辞;将夏带离流虏的西北王残部林阳被利箭逼入江心,此后“井”字饼单为他而塑。

“别分长短,亭有长亭短亭。短者天地也不过一瞬,松柏常青。”

“长者白骨空魂,去时一人一骑雪山远,归时一盒一捧身后灰而已。”

“惊为天人,什么是天人?”颜济低音浅唱般问道,“才智或皮面皮上的格外出众,不似凡人;还是仅仅一眼的惊艳?”

“我知道,我知道,是天上的仙人!”有小娃娃举手抢白,“不偷了他们的衣服,都留不住的!”

“留不住啊……”说书人感叹。

……

歌舞升平。

洄步城外黄沙没枯骨,林海葬归人的往事,似乎来自前生。

说书人漫步在街市上,街市灯火通明。有老人家淳朴的喊声:“看花灯啦!花灯——小老儿的灯,整座城一绝!”

他普一驻足,老人家便问:“公子是猜灯谜,还是放花灯?”

他说:“灯谜。”便领他至一排灯前。说“花灯”,手里又多了一盏灯。灯迷上写着“点点万户动,团团日月生。枕云入梦处,是流萤。”

“星。”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答。老人家笑眯眯地肯定,他便求把这那奖励换作老人家一只毫笔。老人家允了,好奇他的目的。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在那盏星灯下一坐,借着灯火画作起来。

一笔描眉,二笔勾眼。丹青之道他不一定盛,可这幅美人图着实天成。唇上绛红,头上朱翠,身姿妖娆,起袖舞风。眼角含情,承了份温婉;指如芯葱,寄了分玲珑。围观的人越多,出声的越少,更多的人围来,一睹美人芳容。

“好多人。”忽的一声,有人责怪地去看,却很快惊恐地低下头。那人的眼至眉骨被一道伤疤替代,浑不在意地问:“在做什么?”

“画美人图。”那人就战战兢兢地答。

“美人?在花灯上?”阴晴不定的人好似来了兴趣,高问一句:“是绘的红兰姑娘吗?”

人群一阵骚动,颜济下意识地答一句“不是”,便听那奸佞一声命令:“烧了。”

于是哗然里盲者亲兵引燃了花灯。众人本是敢怒不敢言,直到谁轻“咦”了一声。

灯火欲燃,火光中烟沉梦魂通。美人烟携满袖,眸中带泪,在火光中翩然起舞,弦凝咽处凉风起,眉黛回转是天宫。众人一时看得痴了,颜济尤绝:一别姝色后,无味是西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惊叹着,而奸佞早已行远。星灯星灯,暗夜照得通明的,是星也是灯。

千里外杏花卷地,风吹得木叶只往一处倾伏。红衣的美人似有所感,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一世风华都映入她的眼角眉梢。她轻唱一句:

“我的名字、自有后人去歌颂。”

第五十三章 西厢月碎见盈亏 东海潮破耻兴寐

西厢月片片破碎。

花灯碍月,倪昌去看那羊形灯。弯角羊的模样,永远温顺蹲下,背上开一格放燃油。油熔泪下,都烫在羊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让他写也能写出,他可以为一个人将它形容得从春到秋,词藻有多华丽,措辞有多讲究。天花乱坠,笔下山河,月升月落也不过如此。然而此刻只有他自己,他也就静静地看那月亮。

……

“店家,来一壶酒。”

黑发缎带的男子一根布条蒙住双眼,穿的是再寻常不过的黑袍。他走得标准,半点看不出是真目盲还是假配饰;两指捻起一块碎金子放在案上,引得四周人都忍不住或看或瞟瞅他两眼,叹一句好生俊朗。

叹完自己都一愣,再一看那双眼,心下道一句可惜。

“好嘞。”老板支着店小二去招待别的客人,自己迎过来,“您要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