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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顾君心桥(87)

作者: 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好。”

“我希望死在沙场上。”

“……你!”

“嘘。”知他看不见,她也就省略了多余的肢体动作。“我希望死在山野林间。”

阳光偏移,不再暖她的手尖。她分辨不清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就两句话的时间。把手收回去,继续用细如蚊蝇的嗓音念到:“我也希望葬在戚城。那个见证我一生成败的地方。”

“你……”你怎么能如此坦然?怎么能、怎么能……

“重黎。”

“……嗯。”

“我很幸运了。”

握住她的手一下子锁紧,他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

郭四娘靠过来:“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反驳这种句式。他只是近乎乞求般询问:“我说了,你就……多……”

停留一会儿?

“可以呀。”

她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可被她期待的人犹疑了片刻后才回答:“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

被他大力钳住的手浮现出红痕,她却不加提醒,反而道:“握紧些。”

交握的手松了,但没有放开的架势。对面的人阴狠道:“听着,如果你再骗我一次,我、我……”

“我……能怎么办……还不是……放了你啊……”

近乎叹息的话语很好地诠释了他所有脆弱,郭四娘思虑着措辞,最终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

“算了吧。不挑明了,对你我都好。”她这么说。

……

“如果、如果有来世的话,来找我好不好?”

“那你得在个显眼点的地方啊。不然曲找不到。”

“皇帝、我去做皇帝。”

“皇宫太高太远了。从底层爬上去好累。曲不想再来一次了。”

“那……那宣去戚城附近好不好?开一间茶楼竖一杆大旗,上面写一个大大的“曲”字,等你回来找我。”

“好。”

“那你说好了,要来找我哦……我……啊……别走、别走……”

蜉蝣吞鲸的时代,每个人都是蜉蝣,每个人都是鲸。

每个蜉蝣者都不想也不能成为谁的羁绊,每个蜉蝣者都不能。

每个人都不能。

去他的不能!

“你还是很好看。”她说,“你很优秀,你很好;这并不因为你失明或者别的什么而有所改变。出身在怎样的地方,姓氏是什么,这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也不用因此而不安或者难过;我为我之前的计算或者说算计抱歉;我好庆幸此生遇见你……我心悦——”

明明他近在眼前,可视线却越远了。她想象着二人面前隔着朝堂正中的毛毯,隔着军营的擂台,隔着灰暗的沙场……她以为自己说了很多,可实际上,一句都没有。

一句都没有。

她想叫她的名字,她想再看看他,她想抚平他眉间褶皱……

恍惚间她想起来,上一阵寒意袭来的时候,她只是向近在身边,却越来越远的爱人靠靠,并没有抵抗。

……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着。

一滴挣扎顽固的泪,从阖上的眼睑缓缓流出——承载着贞侯智仙石中玉郭四娘对这世间的无数眷恋,寄予着一个图腾般的人物对所倾力守护的地方残余的牵挂,诉说着那未尽之语里依依惜别、有如那句“着什么急呢。看,这不就有风帮我们把柳枝折下来了”的从容。小别大别、先走后走,曾吐出“四潮论”囊括天下人的唇扬起一抹笑意,那是一个狂才对生死岁月的藐视,是致力于推翻一个时代的弄潮者与这个时代的和解。

贞侯郭四娘不过亦是蜉蝣而已。

她去时嘴角含笑,滴泪尽秋。

(郭曲)明朝醉过(附录)

(念白)呀 小美人儿

(捏碎玉声)

这位姑娘花容玉貌国色天香

公子你呀风度翩翩俊俏无双

唇齿间略过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南北万里九州八荒

日月悬梁 从不重样

从不放心上

本以为孑然一身命如草芒

未曾想血的温度如此滚烫

可惜大错已酿

所谓温润 都是表象习惯于这样

也曾策马随征长啸若狂

素手落子一计倾覆曙光

也曾轻许诺言含笑回望

也许尽是他编纂的过往

时光太漫长

别用那种空洞的眼神看我好嘛

除了泪水笑意难道不能盈眶

别用他人的话伤害自己好嘛

你孤寂的时刻我也迷茫

(念白)我只骗过你两次

(宣)呵是啊

一次是要宣的命

一次是要你的命

可惜我无力留下文字陪你

流浪

只有苍白无力虚假至极的歌

将我赞扬

东拉西扯上拼下凑的年表

一脉贯岁月

联通了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