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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顾君心桥(61)

作者: 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无论倪相怎样拒绝,无论世人怎样猜测,无论文后主何彰怎样从心惊胆战到真正的成为一个废人、甘心做个傀儡;公子荆悦已经可以算是伪帝了。

也就是说,他的儿子,最杰出的、最名正言顺、最懂得御下之道的那个儿子,那个名为“世子”的公子——却是“太子”。

无冕东宫。

按理说,荆悦的四个嫡子都是真真正正一个顶十个的好男儿、被上天眷顾钟意的天才,为了那个位置,该有一些矛盾才是。可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在公子伪帝的地位确定之前,就已经没有什么矛盾;公子确立伪帝之后,完全没有了矛盾。

这是因为谁?

名义之上,是阮红兰——这位文朝第一美人。

……

“你告诉我,你砸了万金只为换一个歌妓?我告诉你,你,你,你……”老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指指荆苹,又指指荆悦,“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寄予厚望的幼子!本以为老大——”她一指荆芒,看在某人在的面子上没说出“受了贞侯的耳濡目染”类似的话。“承了你的风流就罢了;第二的那个不过纵马踏伤了一民,便被你亲手送上刑台,最后甚至逼死了他……小四儿上了杀场一去不归……好不容易保下了个老三,还是这么个下流玩意儿!我呸——”

老夫人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更多失态的话,使劲一捶桌子,这次是对荆苹说:“你怎么配、你怎么配世子之位?!”

全堂静默,荆悦拿了鞭子又放下,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言语。不小心参合进这家务事的郭四娘眉梢一挑,既不刻意避开,也不像寻常臣子那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置之度外或觉得尴尬。只是像他多年的故交好友那般把新换的折扇一开一合,寂静的空间里,就剩这声音一声一声地磨着。

多年默契,荆悦怎么不知道,在这磨中——磨的是他的火气。

唯有大公子荆芒隐晦地用复杂而得意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侯爷支持老三又如何?老三还不如他呢!

郭曲暗地里摇了摇头。

大公子某些方面,还是像一个要糖要父亲关爱的孩子。

不像、太不像了。

事件的主人公荆苹受了好一通责骂,连带着父兄都被母亲指责两句,却并不为自己辩解。他感到父亲询问的目光长久地停在他身上,只要他说一句、只要他说一句、只要他说一句。

只要他说一句!

他把唇抿得更紧了。

他看到父亲举起鞭子,手上青筋毕露,明显使了大力;他看到母亲眼中的失望,看到兄长的幸灾乐祸;也看到那个让他感到舒适、文王室的谋主缓缓地捻着扇子,洞穿一切的眸子眼看着要和他对上——父亲的鞭子扬起来了,他一定在失望,在后悔多年来的宠溺和纵容:养出来这么个玩意儿!把他准备好收民心用的千两黄金都砸了青楼!

不是!那依然赈了灾情,只是不再留名,从明收变成了暗收,反而让那些自诩清高的世家大族积了好感!让您头疼的矛盾是世家与寒士间的,才会造就多年两派,父亲还没有看清吗?

他几乎要把计划全盘托出。偏这时扇骨收声,他又忍住了。

鞭子挥落,他听到了破空声。

说是不在意,可真正受时,谁能忍受以后与和蔼可亲的父亲形同陌路?这一鞭受下来,会皮开肉绽,还是鲜血淋漓?

“啪!”“咣——当”“刺——啦”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那长鞭在近他身时硬是改了方向,狠狠地甩到百年的青瓷雕花纹心瓶上。

气力震天,破琉璃一样碎了花瓶,把大理石的地板都劈开了一条缝。

没有受皮肉之苦,他反而更加惶恐:这一鞭,挥断了二十年宠爱,斩断了父子亲情;他已经无暇去顾及大哥因为那鞭未落到实处引起的失望,无暇去思考日后下人们的不待见,无暇去看侯爷是否停了开合扇;只看到父亲胡乱地把长鞭一折,塞到侯爷手里,仓皇而逃的背影好像老了十岁。

他放弃他了。

其他人是怎么离去,什么时候散开的,他不知道。他只是长跪在那里——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有人缓缓地蹲下,视线与他平齐。

“咳咳……”先是标志性的咳嗽,“三公子何必看得太清。”

只这一句,预料中的话再不多说。郭四娘已站了起来,追着她的主公去了。

看得太清……荆苹眼神微动。

可不是吗,他自小就知道的。

父亲对他的宠爱最多,看似是为他,实际上是愧疚……愧疚不能养歪了大哥,反而要让他学会争抢,学会无情,学会人情冷暖……愧疚亲手斩二哥,又愧疚四弟的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