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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深宅(126)+番外

作者: 无闲和有闲 阅读记录

大夫道:“肚中多了一块骨肉,血气都往那处聚拢,脑中供血不足,是以偶尔会有眩晕,平时多吃些赤豆红枣米糕,可以有所改善。”

司徒陌拱手道谢,刚想送客,被我拦下。

我一向知道,中医诊脉,是可以知道男女的,怀新唐之时,我意兴阑珊,自然没有多问,可是这次,这孩儿,是我和司徒陌心意相通后得来的爱儿,我十分喜爱,又有些好奇。

我问大夫,“是男是女?”

大夫笑着拱手,“是个女孩儿。”

我几乎喜不自禁,狂喜之下竟然掉下泪来,是喜极而泣,是欢喜到不知如何是好。

天知道,我多想有一个女儿,一个贴心贴意,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第96章

景泰五年的七月十五, 我挺着大肚,已近临盆,司徒陌每日都守在我身边, 眼角眉梢都是心满意足的高兴。

过去的半年中,我将那三枚玉佩拿出来不知多少次, 放在手中一遍遍抚摸。

脑中天人交战, 一遍遍靠着想念父母的音容笑貌来提醒自己。

暖暖, 你还有生身父母,在时间洪流的另一头, 等着你。

暖暖,你如此沉迷温柔乡,可是你父母在几百年后的彼岸,该是如何地痛心疾首。

我在无数个夜晚,在司徒陌睡熟的深夜, 靠着对父母的愧疚和思念, 一日日地撕扯自己。

可是一觉醒来,看见新唐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摸着肚中小姑娘的每一次胎动, 看着司徒陌一日精神过一日的俊朗面孔,我甚至觉得自己踏不到实处去。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失去我之后的往后岁月, 该如何度过。

一次司徒陌醉酒,头一回红着脸颊,极为不好意思地告诉我, “婉儿,你可知道,为何我在京城做官做得好好的, 突然要来浙江做巡抚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司徒陌此话一出,我已被吓得预感倾巢而出,我不可置信般瞧他,“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

司徒陌脸红脖子粗,说话已经大舌头得厉害,可还是耐着性子来与我邀功。

这些话,我想骄傲如他,若是清醒时,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他说:“奶娘招认说你来了钱塘府,我派了暗探过来调查,却怎么都查不出你所在,我便想着,与其日日在京城守着浪费时间,索性就来钱塘府长住,我亲自把钱塘府掀个底朝天,总能寻到你。”

我心中酸软难当,宛如海岸边的潮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一层层冲刷我那本就已经柔软不堪的心房。

司徒陌诉说衷肠的那一日,他在西湖上买了一艘画舫,我们只带了两名船夫,三名丫鬟,从雷峰塔一直悠悠荡到曲院风荷,湖面平静无波,只有春天的风,将柳絮儿和桃花香送来船上。

我瞧着湖对岸的万家灯火,那是人间烟火气,那里有许许多多的相濡以沫,和白头偕老。

而我和司徒陌呢,彼此交心,孕育了两个孩子,日日处在一处,却从不厌烦,从不争吵,人生得如此伴侣,夫复何求呢。

可我的父母怎么办?他们还在等我,他们知道我的死讯时,怕是千万般的伤心痛苦,他们的往后余生,不过只是苦熬罢了。

我生为他们的子女,如何忍心,如何舍得?

天人交战,一颗心被撕得粉碎,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揉捏,酸涩难言,只觉得胸口烦闷,情绪跌落谷底,而随着一同跌落得,还有我的全部。

那井口狭长深邃,我落在井底仰头,四面万籁俱静,天地间仿佛只余下我一人。

没人可以帮我,没人可以解答,我被痛苦撕扯,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管选择任何一方,都将让另一方痛不可仰,而我,不管作何选择,都将痛不欲生。

我执着司徒陌的一只手,十指紧扣,我问他:“你后悔过吗?放弃高官厚禄,放弃前程似锦,甚至放弃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是为了寻我,这样一个不起眼又一无是处的女子。”

司徒陌将我一根根手指细细捏过,又来捏我鼻子,他醉笑道:“婉儿不可妄自菲薄,在相公心里,婉儿便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女子,别得都可舍弃,唯有婉儿,断断无法割舍。”

我又问他,“若是一直寻不到我呢?”

他答:“穷尽一生。”

答完靠在榻上,沉沉睡去,睡梦中尚自低喃,“好在老天待我不薄。”

我替司徒陌盖上薄被,挑了帘子,登上船头。

夜凉似水,我独站在船头,微风拂过面颊,肚中的闺女似乎也醒了,轻轻踹了我几脚。

男孩儿和女孩儿到底有所区别,想当初我正是痛不欲生之时,可新唐在肚中却无一刻消停,整个肚子像是波浪般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