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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蔷薇(78)

我qiáng忍的心都狰狞了!不想再看他,也不敢再看他,转身离去。谁不是孤独地来,孤独地去呢!一切只不过回归原点,只是比以前分外痛苦些罢了。站在边上,准备过马路。绿灯一闪一烁,我却抬不起脚步。等回过神来,又是红灯了。忍不住回头一看,他还站在那里,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呆呆地看着我。我鼻子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忙咽下所有的悲苦,止住了。

一个学生抢着过马路,差点撞倒了我,一边道歉一边一溜烟跑了。我踉跄了一下,跟着人群后面往前走。他突然跑过来,紧紧攥住我,说:“艾——是不是只要我不订婚,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我震住了,回头看他,然后摇头,凄凉地说:“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小孩子。”他颤抖地说:“不,我是真的——”我打断他:“请帖都发出去了吧?报纸上有没有刊登?宋家和连家一定为此忙得不可开jiāo,连心高不高兴……”挣开他的手,说:“你承受不起。”我相信他此刻说的话是真的,可是他承受不起。

他肩膀垂下去,整个人瞬间黯然失色,嘴唇在哆嗦,连忙转开头,没有再看我。他一定比我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是事到临头了,竟然说这样的话,他一定是疯了。他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就这样了吗?我们——”灰暗嘶哑,微微哽咽,像含着无数的煎熬,苦苦憋着,难以发泄。我想哭,但是不敢,轻轻地说:“似乎来不及了。有缘无分,qiáng求不了。那就这样吧。”

我不值得他不顾一切。牺牲太大,不死亦去了半条命。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将来他恐怕是要后悔的。我不要他后悔,连带我自己也后悔,慢慢地在生活无涯的琐碎中,磨得什么都没有了——多么的煎熬且难堪!

照常去上班,一开始心绪不宁,可是顾客一多,忙着介绍功能,开票,提货,验机,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我反而不急不躁,对任何问题一一作答,不懂的也慢慢解释,无比耐心,脑海里似乎没有多余的想法。下班的时候,诺基亚笑说:“摩托罗拉,你今天到底卖了多少?比诺基亚还火!”我笑说:“是吗?没注意,不知道卖了几个。”无论如何,真是要努力工作。将灯源关了,锁上柜门回去。

回去的时候,赵静竟然在。我一个人正闷闷的有些难受,见她回来,十分高兴,惊喜地说:“回来了?你女儿病好了没?”她摇头,满脸担忧:“没呢,低烧不退,送到医院隔离起来——担心是非典。我回来收拾些东西。”她脸色蜡huáng,憔悴不堪,头发乱糟糟的。我忙说:“别担心,小孩子发烧,很正常,没事的。”她点头:“嗯,我瞧着也不像,可是医生说,还是观察一下比较好。”提着包说:“我走了,帮我跟经理说一声。”我答应了,见她jīng神不大好,说:“要不要我送你?”她摇头:“不用了,你一个人,多注意点。”匆匆下楼。

生活,人人疲于应付。我无奈地叹口气,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又一夜难熬,尽量不去想明天。

一大早,cao曹就来敲门。我往手上倒rǔ液,头疼地说:“你怎么又来了?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呀!”他笑嘻嘻地说:“给你带了早餐,还热着呢。”我不领qíng,白了他一眼,说:“就为这个呀?楼下就有得卖。”我又不是他实验室里研究的课题,他怎么就锲而不舍呢!他自顾自地说:“这是北京大饭店大厨特制的早餐,味道好极了。你老将早饭和午饭一起吃,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说:“你还特意去北京大饭店?我受不起这种高级待遇好不好!我就一平民老百姓,吃门口的豆浆油条就很好。”什么人过什么日子呗!他拉着我说:“好了,好了,我算是马屁拍到马脚上了。不过既然买来了,总不能làng费呀,赶紧吃了吧。”进厨房拿了筷子出来,笑说:“làng费可耻!”我夹了个蟹huáng汤包,说:“你这来回跑的汽油钱可不知道比这蟹huáng汤包贵多少。为吃一顿早餐这么折腾,麻不麻烦呀你!”真是富贵闲人gān的事。

他说:“没有,都是顺路。觉得味道好,想着你,就给你送过来了。”我边吃边问:“哦?顺路?那你和谁特意去北京大饭店吃早餐呀?”北京大饭店到这可不顺路呀。他看着我支吾半天,然后说:“一些朋友。”立即转开话题问我:“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我见他神qíng极不自然,突然想起来,宋令韦可能就是在北京大饭店举行订婚典礼。我笑说:“你今天是不是还有事要忙?”他说:“没什么事。吃完了,我送你去上班吧。”

我和他一起出门,他打开车门让我上去。我站住了,笑说:“你还得回北京大饭店吧?”他先是说:“不急。”随即愕然地问我:“你怎么知道?”被我一诈就诈出来了。我微笑说:“宋令韦今天订婚,你不得去捧场?”他顿时手足无措,仿佛做错了事的是他。我说:“我连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今天休假,不上班。我想去动物园、五道口这些地方逛逛,夏天快要来了,该添两件裙子,新上市的水钻型凉鞋也很漂亮。”他看了我半晌,说:“要不要我送你去?”我摇头:“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人约好了。”昨天就和索爱的约好了一起去购物。

早晨的阳光还很舒服,上了车,索爱的打电话过来道歉:“木夕,我今天去不了,老家临时有人来了,我得招呼。”连声说对不起。我忙说:“没事,不就买衣服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再去好了。”却没有下车,从头坐到尾,睡了一觉,然后又从终点站坐回来,脖子酸疼。看了看时间,将近午时,头顶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金光灿烂,白花花一片,我出了一身的汗,浑身虚飘飘的,觉得朦胧朦胧,懵懵懂懂。似乎该吃饭了,可是早上吃多了,一点都不觉得饿。

十分意外,cao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打电话给我。我说:“你不忙着吃酒席,倒有空闲打电话。”他喊:“续艾——”说话挟着风声,似乎正在奔跑,气喘吁吁地说:“我现在在同仁医院。”我大吃一惊,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说:“宋令韦路上出了点事,订婚典礼取消了。”“轰”的一声,犹如五雷轰顶。他急急忙忙地说:“你先别急,听说没受重伤,我现在赶过去看看。”

没受重伤?到底什么意思?比起xing命,断手残脚也算是没受重伤。我心急如焚,打车来到同仁医院门口,却不敢进去,我有什么理由去看他?只好给cao曹打电话:“宋令韦,他——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他吁了口气,说:“放心,听说是路上两车追尾,撞破额头,流了些血,不过没大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我“哦”一声,放下心来,问:“怎么会出车祸?”

cao曹匆匆地说:“不知道哇!本来是司机开车的,出门的时候他拒绝了,偏要自己开。令韦他开车一向谨慎,可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车祸。大家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吓坏了。宋伯父、宋伯母,还有连政委、连心等都赶来医院了,一大帮的人,我都挤不进去。你要来看看他吗?”我沉默半晌,说:“不了,既然他没事,那我就不去了。”挂了电话,站在门口,看见中宏的人浩浩dàngdàng地下车,一窝蜂拥进医院去了。

见他们手里抱着大捧的鲜花,提着大篮的水果,莫名其妙,不由自主跟了进去。离得远远的,站在走廊口,看着他们在病房前停下,周围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派了一个代表敲门。有人打开门,请几个领头的进去了。没过多久,就出来了,低头跟大家说了几句话,一伙人又重新下楼,各自散了。我坐在斜对面的角落里,拿了份报纸,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再等了一会儿,门口的那些人也走了,杂乱的脚步声中隐隐听见大家议论:“唉,真是的,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车祸?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一份报纸从头翻到尾,浑不知写了些什么。然后看见宋令韦的父亲出来,身边还有几个人,正低声说话,忙低下头,侧着身子,用报纸挡住脸,不敢多看。虽然明知道这个角度,很难被人发现,还是心虚得抬不起头。

过了一会儿,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见他父亲站在楼梯口正同另一个人说话,看起来六十来岁,头发有些灰白,腰杆笔挺,脸容坚毅,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没穿军装,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地道的军人。听不清说什么,只见他点头,保持军人的作风,果断利落。他们正准备下楼,这时cao曹和连心也一起出来了,我吓一跳,忙转过脸,背着他们。cao曹的声音传过来:“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伯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行人往下走,听得一人问:“你怎么不陪着令韦?”连心的声音隐隐传来:“他请大家先回去,说静养两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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