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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60)+番外

扶苍说明来意,紫元织女露出为难的神qíng:“杜鹃血红羽毛缎须得吉光的羽毛,我府中没有。此物珍稀,现今只剩天宫马厩中还养了几匹吉光shòu,上回帝女嫁衣都没用得上吉光之羽。”

得了,看样子是没戏了。玄乙喝了半杯茶,正准备说走,冷不丁扶苍忽然起身,低声道:“请织女稍候片刻。”

说着他就往外走,玄乙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扶苍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回来。”

玄乙哪里肯放,两眼冒光,小声道:“你去偷吉光之羽?我也要去。”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龙公主。他掰开她的手,眉头皱了起来:“我说了不许拖后腿。”

结果她整个身体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龙公主突然从刺猬变成了软硬不吃的牛皮糖,毫无道理地死死黏着他,变化之快让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他皱眉低头看她,她的脸挤在他袖子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里面写满了一句话:我也要去。

扶苍一手推在她下巴上,硬生生用一种不大优雅的姿势把她推开,忽地将足尖一点,骤然消失在织女府中,只留余音袅袅:“在这里待着!”

玄乙气坏了,奈何她腿脚不便,要追也追不上他,只得愣在原地。

紫元织女笑眯眯地挽住她,一个劲只是问白泽帝君的近况,问的还都是吃了多少饭,睡得好不好,衣服有没有按时换之类的琐碎问题,玄乙只觉脑仁儿都快沸腾,忍不住提醒她:“织女,先生年纪很大了。”

白泽帝君自出生至今,每五十万年方长一岁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小孩,其实比天帝还老得多。

紫元织女捂着脸:“我知道呀,可他看上去小嘛。”

玄乙吁了口气,朝她礼貌地笑笑,索xing从袖中取出先生发的那张白纸,假装低头看,不防一旁的紫元织女见着白泽帝君的笔迹便走不动路。

“先生的字还是这么圆润可爱。”她的脸又红了。

玄乙只装没听见,忽听她又笑道:“织杜鹃血红羽毛缎须得七日,先生的功课是叫你们拿这些东西里面的两样罢?等那个小神君回来,你们不如先去找别的物事——唔,这个天狐一族九公主的尾巴毛就不错。”

“可她肯定不愿意罢?”玄乙觉得这事儿挺难,她若是那个九公主,也不会乐意随便把自己的尾巴毛揪下来送人。

紫元织女道:“无妨,天狐一族无论男女皆爱慕美色,跟你一处的那个小神君,凭他的容貌,莫说要尾巴毛,给他一条尾巴也不是难事。”

玄乙不由失笑。

本以为扶苍这一去,一个时辰内便可回来,谁知等到夕阳西照,他还是连个影子也没。紫元织女忙着织四野八荒图,偶尔出来倒些热茶,见玄乙怔怔坐在门边发愣,便道:“外面就是三生石畔,你gān等着还不如出去看看风景。”

说了几次,见她像没听见似的,紫元织女也不再说,继续埋头织图。

天要暗了,庭院里的紫阳花影子被拉得细长细长,玄乙用脚尖轻点地下的方砖,她的脚也被拉得长长的,四下里好安静,让她恍然感觉似乎回到了钟山,那时候她也是每天在山门这样等清晏回来。

影子渐渐变淡,夕阳为青蓝的夜幕遮去,玄乙手腕一转,摸出一团白雪,可她又不知道该捏个什么,只把白雪放在手中慢慢揉捏。

脚下清淡的影子忽然被另一道影子盖住,玄乙抬起头,去了很久的白衣神君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头发丝都没乱上一分。

扶苍幽黑的眼睛看着她,隔了片刻,低声问:“怎么不进屋?”

白雪团掉在地上,玄乙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仰头道:“你回来了。”

扶苍觉得想笑,可胸膛里那种灼痛再度出现,一次比一次让他感到痛楚。他点点头,捉住藤椅扶手将她拉进屋,她已经开始捉着袖子各种瞄,连声问:“偷到了吗?”

里屋的紫元织女跑了出来,撑圆了眼睛看着扶苍从怀中摸出一把美丽的吉光之羽,羽毛半红半白,带着一粒粒细小的如露珠般的清气结晶,切口崭新而整齐。

“有劳紫元织女。”他把吉光之羽递了过去。

——————【作者的话】——————

有关吉光之羽,有个成语,叫吉光片羽,指的就是珍贵的东西,因为吉光的羽毛非常珍稀而且美丽。

☆、第七十二章 落入尘埃(上)

离开紫元织女府时,巨大的明月已从灵河岸升起,银辉照耀下,水雾犹如轻纱,笼罩在三生石之上。

方才紫元织女的惊呼声犹在耳畔:“你这小神君好生大胆!竟然真的敢从天宫马厩里偷吉光之羽!”

扶苍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做的实在是太过大胆,此时犹有余悸。他自小到大都安分守礼,一是因为生xing疏懒,二是家风如此,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能做这样大的坏事,若叫天帝和父亲晓得是他偷了吉光shòu极为珍贵的羽毛,还不知要怎样收场。

轻纱薄雾漫过衣裳,他的袖子好重,实在忍不住,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龙公主像一粒牛皮糖,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袖子,他的衣服都被扯下了半截。

“……坐好了。”扶苍把衣服拉正,扯回袖子,下一刻她又拽着不放,一面还打了个呵欠。

“我困了。”玄乙懒洋洋地开口。

扶苍连着扯了几回袖子,她都死活不放手,他抿起唇,忽地将她后领口一抓,玄乙只觉腾云驾雾般,落在了他背上。

“睡罢,别闹。”他手指在藤椅上一点,椅子“扑”一声变成了叶片,被他收进袖中。

脖子一紧,她两只胳膊死死抱住他,冰凉而柔软的脸颊几乎贴在他耳朵上,声音细细的:“扶苍师兄,你怎么偷到吉光羽毛的?”

扶苍偏过脑袋,让开她肆无忌惮的亲近:“问这么多做什么。”

玄乙怎会放过他,扭得和麻花似的:“反正也没事,说给我听听嘛。”

没事?是她自己说困了,她是这么个困法?扶苍不yù理她,可她缠得厉害,若像从前那样用qiáng硬手段bī迫她住嘴,他好像也做不出。

他忽地chuī了声口哨,停在云海中打盹的九头狮立即撒着欢儿奔下来。扶苍把玄乙往狮背上轻轻一扔,淡道:“睡觉。”

她翻个个儿,还是捉住了他的袖子,指尖捻住一点点,挠痒痒似的用指甲挠两下袖口的暗纹。五彩斑斓的裙子胡乱地铺在狮背上,她躺的也乱七八糟,越发显得被漆黑腰带束着的腰身细若杨柳,蓬松的长发和狮毛卷在一处,她用手拨了两下,接着继续专心致志地抠他袖口上暗银线的纹绣。

扶苍觉得她纤细的指甲尖好像是抠在自己心上,疼里面还带了剧烈的痒。

他做最后的挣扎般,将袖子慢慢扯回来,下一刻,她的手指又如同柔软的藤蔓,不依不饶执着地缠住他。

扶苍只觉整个身体仿佛也被缠住了,她像是在把他往下拉,可他不能拒绝,他竟不能拒绝。

他怔了许久,低头再去看,玄乙已经在狮背上缩成一团睡着了,头发盖住半张脸,露出半张的嘴唇。他qíng不自禁伸手想去触碰一下,天xing里的谨慎又叫他将手缩了回去。

最后只拍了拍狮背,小九御风飞起,钻入了云海。

*

二月二,龙抬头,天狐一族的五公主正式出嫁,扶苍和玄乙赶到南之荒的时候,盛大的婚宴已经持续了两天,天狐大帝大概想跟当年的帝女婚宴比排场,诸神来访无论有没有邀帖,都来者不拒,酒水珍馐流水价似的送上,从青丘山顶铺到山脚,天乐阵阵,妖娆的男女狐狸们婆娑起舞,看这个架势估计再办十天都没问题。

玄乙一路顺着宽敞的白石台阶飘上山,沿途时常有那些穿着白衫子,生着桃花眼的天狐族神君笑吟吟地送她一枚果子,还没上到半山腰,她怀里的果子已经多的不停往下掉。

她疑惑地扭头望向扶苍,谁知这家伙被一群天狐族神女堵在山脚下,橘子梨子桃子之类的果子都淹到他小腿了,他还在秉持什么华胥氏的礼仪之道,面无表qíng淡淡地跟神女们说话。

玄乙笑吟吟地飘过去,却听他在问:“请问九公主在何处?”

一个天狐族神女掩着嘴娇笑:“扶苍神君竟然也看上咱们的九公主,大帝若知道了,必然欢喜。”

扶苍淡道:“今次我来是有事相求九公主,盖因素未谋面,不知九公主是何样貌,还请神女指点。”

神女们的思路明显跟他不在一条线上,一个个惊叫:“面都没见过便钟qíng于咱们九公主!扶苍神君好生腼腆多qíng!”

玄乙觉着他大约忍耐到了极限,虽说看他对她们冷言冷语的模样也有趣,但万一惹恼了天狐族的神女们,把他俩赶出去那可怎么办?

她软绵绵叫了一声:“扶苍师兄!”傲然等在台阶上,只朝他招手,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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